也门时间2022年1月3日中午12时(北京时间下午5时)许,胡塞武装突然发布了一条消息:“蒙主庇佑,也门武装部队已经扣押了一艘非法入侵也门水域的阿联酋船只。该船在满载军火,在实施对也门人民与安全敌对行为的行动时被我方俘获。现正在进入我方港口,我们会在数小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发言人还进一步喊话:“不要试图炸毁这艘被俘的货船!因为船上还有来自多个国家的船员!”
阿联酋方面在一个小时后做出抗议,表示该船只是艘货船,其目标是前往索科特拉岛并在当地修建一处“应对疫情和救助伤员的野战医院”。并声称胡塞武装正在制造人道主义灾难。就外交辞令而言,这属于玩弄文字游戏都不到位的,野战医院或许可以对平民进行医疗,但却是典型的军事设施。
声明发出后半小时,数架战斗机出现在了事发海域,似乎在搜寻这艘货船。但在3小时后,胡塞武装还是在靠近荷台达港的萨利夫港向各国媒体展示了这艘刚刚靠岸的货船。船的甲板上几乎堆满了军用卡车、指挥车、卫星通讯车、油罐车和悍马,甚至还有几艘突击艇。而当胡塞武装的士兵进入标识为医疗物资的货箱时,里面则是满满当当的AK103突击步枪、弹匣、头盔和防弹衣。尽管阿盟方面矢口否认相关事实,表示这是胡塞方面的刻意陷害,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的说法显然已经站不住脚了。
在外界看来,阿拉伯海水域各方势力彼此夺控军火运输船并不是什么少见的现象。2020年和2021年,美国海军都多次在这一海域以走私军火和违反联合国制裁为名,扣押伊朗的货船,并展示缴获的武器弹药。而伊朗也不甘示弱,扣押与夺回英美抓扣的油船,其中比较著名的便是在2021年11月发生并被全程播放的油轮夺还行动。
但在阿拉伯海时常发生并不意味着在红海经常发生,因为红海非常狭窄。东西最大宽度不过306公里,从西北到东南长也仅有1900公里,属于仅比波罗的海大一点点的“澡盆水域”。而胡塞武装控制的也门西北部一百多公里的海岸其实并不宽阔,且被阿盟联军的20多艘舰艇和每天数十架次的海上巡逻机、无人机和战斗机侦察封锁。而红海有是通往苏伊士运河的必经之路,船舶众多,水情复杂,在缺乏明确情报的情况下很难找到目标。就常规的交战情况而言,胡塞武装应该不太可能从这些封锁舰艇的眼皮子底下将作战人员派到远海,实施这次抓扣行动。但如果你足够熟悉也门战场就不难发现,这次行动的成功并不奇怪。
事实上,在2019年之前,尤其是15~18年夏季,关于胡塞武装的海上行动记录还是非常丰富的,他们陆续在也门近海使用无人机、火箭炮、岸炮、反舰导弹和遥控自爆艇,对阿盟联军的舰艇发起过多次袭击。仅在2015年秋冬季,就曾先后击沉过6艘阿盟的小型舰艇与辅助船舶,而16年的焚毁HSV-2型快速运输舰和17年的重创(一说击沉)沙特海军护卫舰的报告更是人类21世纪少有的反舰战果。而除了善于应用导弹和无人机外,胡塞武装也曾多次使用快艇和蛙人实施夺船、破坏和布雷作业,并取得过一些战果。甚至还一度依靠无人艇和半潜艇建立了一条水下的精密元器件补给线。
外界对于胡塞武装不应用海上力量的印象,实际上是在2018年夏季之后逐步形成的。当时阿盟联军主力进逼由于荷台达港南部地区,并利用当地的高地和野战机场实施战场控制,而这对于胡塞武装的海上力量应用而言显然是不利的。随着局部停协议的签署,荷台达港被作为非军事区存在,胡塞武装的水面力量也就撤离了此区域。从那时起,胡塞武装的海上兵力使用报告就戛然而止了。
原本这一情况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但随着2019年阿盟内部隔阂的加剧,情况发生了很大的改观:以阿联酋和科威特为首的派系认为哈迪政府已经失去了价值,遂转而扶植拥有分离主义倾向的“南方过度委员会”,希望可以取而代之,而沙特和约旦则继续支持哈迪政府。随着双方矛盾的加剧,阿联酋系武装“巨人旅”在2021年11月初放弃了荷台达沿线的鸡肋区域,后撤至南方腹地,当地的控制权随即重归胡塞武装。
既然执行停火协议的一方已经放弃了这一区域,那胡塞一方自然也没必要继续执行。消声觅迹已久的也门海军力量也就在12月25日返回了母港。而对于阿联酋动作做出反应的自然不只是胡塞武装,在阿盟的军事会议中,沙特派系的军官更是多次指责阿联酋军队的山头主义。但这显然不能阻止阿联酋方面的动作,在12月23日、24日,在关卡排查的沙特和哈迪军队多次在从向港口向南方阵线区域发出的货车中发现S100和大疆无人机散部件,阿联酋准备让手下派系单干的野心昭然若揭,有增无减。
而这艘被胡塞武装抓到的货船,很可能就是实现这一野心的工具之一。既然你沙特不让我运输装备强化我的派系,那我用船把物资运到我实控的索科特拉岛,再“鼠输送”到南方委员会手里总行了吧?或许正是出于这一目的,阿联酋方面才会在毫无护航舰艇伴随的情况下,以“运输建设医院的人道主义物资”为由,派出这艘运输船在也门的西海岸大摇大摆的航行。
而在记者发布会上,胡塞武装的叶海亚将军则表示:“我们已经盯着这艘船好几周了。”显然,他们在事前就已经通过间谍或者其他情报掌握了这艘船的形态特征、实际运输物资情况和航行路线等关键情报,并最终在荷台达港外海对其实施了抓捕,相关行动甚至很可能获得了己方无人机的支持。考虑到直到胡塞武装发出声明后才有战斗机到场来看,他们要么是用特战队潜水直接摸上船瞬间解决了战斗,要么是使用了电子战设备掩盖了船上发出的定位和求援信号。
就像是荷兰的“海上乞丐”袭击各自为政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商船队一样。这次行动无疑也是胡塞武装2016年以来一直维持的“打巧仗”斗争策略的全新演绎,这支反抗军风格的武装总能以一个统一的战略目标,依靠情报系统和立足自身的技术装备优势,在特定区域以劣势兵力凭借巧妙地战术获取胜利。而他们的敌人则是一群各怀鬼胎的封建主、买办、军阀与外国势力代理人,彼此利益不统一,自然也就会进退失据,难以成事。
客观的说,这次战斗的战果在军事上的实际上并不大:一艘船、数百人份的武器装备和少量的军车与快艇显然只能在局部战场起到作用。但在战略上和政治上,本次行动却有着很大的意义:这被抢劫的一船军火无疑会让阿盟军队脸上无光,进一步打击阿盟继续行动的合法性,而沙特与阿联酋的矛盾与明争暗斗也由此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二者矛盾的持续激化必然让这个本就脆弱不堪的联盟的裂痕进一步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