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娅·彼得罗夫娜指着足球场边缘一个巨大的弹坑，四周散落着扭曲的金属碎片。不远处，传来居民们修补受损公寓楼的敲击声，那栋五层建筑的许多窗户已不复存在。“过去几天太可怕了。我们能听到无人机在头顶盘旋。在对面学校附近爆炸的那架是俄罗斯的‘沙赫德’（Shahed）无人机，可能是某种新型号，”她说道。

彼得罗夫娜居住在顿涅茨克州（Donetsk Oblast）东部前线城市克拉马托尔斯克（Kramatorsk），这里距离前线约24公里（15英里）。这个距离目前尚超出俄罗斯第一人称视角（FPV）无人机的射程，但其他类型的敌方飞行器却能轻易抵达，这其中包括空投滑翔炸弹、“冰雹”（Grad）火箭弹，以及如今正以压倒性数量盘旋在乌克兰上空的无人自杀式无人机。

自唐纳德·川普于1月重返白宫以来，克里姆林宫已大幅升级对乌克兰城市的轰炸，克拉马托尔斯克正是其中之一。在周五与美国总统在阿拉斯加的会晤中，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极有可能要求乌克兰将克拉马托尔斯克以及其他俄罗斯目前不控制的乌克兰地区移交给莫斯科。他声称对乌克兰的四个州以及克里米亚（Crimea）拥有主权。对此，乌克兰总统沃洛迪米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誓言绝不放弃任何领土，并指出乌克兰宪法禁止此类行为。

在外界普遍担忧美国将迫使基辅接受一份不公正和平协议的背景下，俄罗斯军队正持续推进，试图在地面上制造既成事实。本周早些时候，有报道称俄军已突破乌军防线，推进至被围困的波克罗夫斯克（Pokrovsk）以北的多布罗皮利亚（Dobropillya）镇。与此同时，俄罗斯发动了创纪录的空袭。据统计，8月4日至10日期间，俄军在乌克兰境内投下了超过1000枚空投炸弹和近1400架自杀式无人机。当前的最高纪录是7月单夜投下728架无人机和13枚导弹，其中大部分目标是西部城市卢茨克（Lutsk）。有德国专家预测，到今年秋季，莫斯科可能具备每天投掷2000架无人机的能力。

这些无人机最初从伊朗进口，但如今已在俄罗斯的大型工厂内实现了批量生产。俄罗斯国家媒体播出的画面显示，在距离前线约1700公里（1050英里）的俄罗斯鞑靼斯坦共和国（Republic of Tatarstan），一家名为“阿拉布”（Alabuga）的加工厂内，涂有深色迷彩的无人机整齐排列。其主要产品是“格拉纳-2”（Geran-2）攻击无人机，其中一款可携带约90公斤（200磅）的致命弹药，部分型号甚至具备人工智能功能。

泽连斯基政府正紧急寻求应对这一日益壮大的无人机群的解决方案。欧洲盟友已承诺提供更多“爱国者”（Patriot）先进防空系统，每套系统成本超过10亿美元。目前，基辅被认为拥有6至8套该系统。“爱国者”能够有效拦截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但从成本效益角度来看，并非是击落无人机的理想选择。由前谷歌（Google）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创立的一家科技公司据称正在研发配备人工智能目标跟踪技术的无人机。

乌克兰制造商也在积极研发自己的解决方案：一种廉价且可大规模生产的拦截无人机，旨在击落来袭的“沙赫德”无人机。上月，泽连斯基参观了一家工厂，该工厂正在生产此类无人机。“我们已向制造商明确了任务：乌克兰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具备每天部署至少1000架拦截无人机的能力，”他向工程师和官员们表示，称他们“保护了生命”。

今年4月，一家名为“野蜂”（Wild Hornets）的无人机公司发布了原型机。该公司一名代表称，这款名为“蜰蛾”（Sting）的新型拦截无人机能够对抗自杀式、侦察及其他型号的无人机。“‘蜰蛾’是一款结构独特的无人机，外形类似火箭，可从地面发射，速度约为每小时300公里，”该代表介绍道。

他们拒绝透露“蜰蛾”具体摧毁了多少架“沙赫德”无人机，并强调乌克兰面临诸多技术挑战。俄罗斯已对“沙赫德”的设计进行了改进，增加了隐形功能，并使用了更快的喷气式发动机，使其能够飞至约4.8公里（3英里）的高空。“它们并不容易被捕获，”该代表承认。此外，乌克兰防空部队对“蜰蛾”系统的操作经验有限，该系统于今年5月才首次成功击落“沙赫德”无人机。

“双方都在扩大规模。很难说谁占据了上风，”该代表表示。他们承认，在电缆控制的光纤无人机领域，俄罗斯目前占据优势，这类无人机不受电子干扰影响，并已于2025年在前线被广泛部署。俄罗斯是在去年秋天的库尔斯克州（Kursk Oblast）战役中首次部署这项技术的，当时乌克兰作战部队夺取了部分俄罗斯领土。

制造商称，无人机是一种廉价而精准的手段，可以摧毁坦克等昂贵的战场装备。通用樱桃无人机集团（Universal Cherry Drone Group）负责人斯坦尼斯拉夫·格里申表示，其公司正在研发一款开创性的反“沙赫德”武器。他补充说，过去那种用机枪在田野或高楼顶部射击俄罗斯无人机的方法已经不再有效。

格里申认为，能够投掷高爆炸物的FPV无人机造成了大部分伤亡。“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加上无人机。由于它们的存在，推进战线变得极其困难。当俄罗斯人这样做时，他们要付出大量人员伤亡的代价。他们将无人机编队派往比我们更危险的前线位置，最近仅距前线1公里。这意味着他们的无人机飞行距离更远，而操作员则会丧生。”

向步兵部队补给也变得愈发危险。在顿涅茨克州（自2014年俄罗斯部分吞并该地区以来，这里就持续交战）的一间工坊内，乌克兰士兵们正在组装各种电子设备。一些组件看起来像是涂成绿色的桶，这些被称为雷达罩的壳体内藏有天线，用于干扰敌方无人机。“我们需要六个才能覆盖不同的频率，”士兵亚历克斯·卡申说。

卡申所属的第5旅的同事们将这些电子战系统安装在军用车辆的车顶上。这些设备有效吗？“有效。我们已经测试过了，”他回答道。但他指出，俄罗斯人一直在改进战术。他们会派出两架无人机，第二架用于增强第一架的无线电信号。“在2024年，这使他们的航程增加了5到7公里。现在，根据地形不同，他们可以再多飞15到20公里，”他解释道。

在克拉马托尔斯克，饱受失眠困扰的居民们正在清理被无人机损坏的房屋。其中一位居民瓦伦蒂娜正在打扫落在精心打理的百合花和黄色雏菊花园里的玻璃碎片。“‘沙赫德’无人机对我们来说并不新鲜。以前是隔天一次。最近，它们每天都会出现。某个地方总在爆炸。砰砰砰，”她说。谈到最近的袭击，她说自己只能躺在公寓地板上，心里想着：“哦不，完了。”瓦伦蒂娜的邻居从三楼探出头来，喊道：“我的手还在发抖。我不知道该怎么睡觉。我害怕夜晚。”瓦伦蒂娜表示同意。但她说，无论掉下多少炸弹，她都决心留在克拉马托尔斯克。

“这是一场机器人战争，”她如此形容。她充满困惑与痛苦地反问道：“这样的武器怎么能被允许？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补充道：“我们普通人正在遭受苦难。”

作者介绍：

卢克·哈丁，国际安全事务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