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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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海军的国之重器，除了航空母舰，还有核潜艇。这些潜艇神出鬼没，续航无限远，是大国保持威慑的利器。但是任何武器也都有使用年限，核潜艇到了使用年限也得退役。这潜艇上的核反应堆在退役时必须小心谨慎地处理，不然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 图为美国海军弗吉尼亚级核潜艇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冷战时期苏联造了数量众多的核潜艇，在苏联解体之后这些潜艇并没有按照安全的办法进行退役封存和移除反应堆，而是就放在一处露天的海湾任凭雨打风吹，如今，这个苏联核潜艇最后的葬身之所不但被迷雾环绕，也成了北极乃至全球环境的一个不稳定因素。

　　那么这潜艇坟场到底怎么回事，苏俄为什么如此对待这些退役潜艇?今天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 图为1954年服役的鹦鹉螺号核潜艇

　　自打1950年代的鹦鹉螺号开始，冷战期间美国和苏联一共建造了500多艘核潜艇，而一艘核潜艇的服役期限也就是二三十年，到1980年代，两国都面临着第一批核潜艇退役报废的问题。

　　根据美国海军的标准流程，核潜艇退役之后需要用专门设备把装有反应堆的舱段和其他舱段分离切除，然后再把这个舱段用专用的驳船和设备运到指定的地点深埋处理，其上至少要覆盖十米厚的土层。这么一套“土葬”的流程处理完，花费得2000万到3000万美元之间，堪称一笔巨资。

◇ 图为美国退役核潜艇集中停放在布雷默顿基地

　　对于财大气粗的美国来说，掏出这笔钱尚且可以接受，但在80年代，苏联已经从国力的巅峰期跌落，别说退役核潜艇了，连军队的工资都发不下来，任凭军人去监守自盗。如此情况之下，苏联根本不可能尽心尽力地按照标准流程处理退役核潜艇，甚至他们自己的潜艇也频频出事，1968年，一艘645型潜艇K-27号核反应堆出事故造成九死八十三伤，这艘潜艇蹒跚着回到母港之后就那么搁置到1981年，后来苏联军事专家认为它彻底没救了，就把它拖到科拉半岛附近凿沉，那毛病不断辐射剧烈的反应堆也就这么交给了大海。

◇ 图为采用了液态金属反应堆的645型K-27号核潜艇

◇ 图为俄罗斯在远东滨海边疆区的核潜艇墓地，港口里面漂浮的都是退役核潜艇的反应堆舱段，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没钱维持庞大核潜艇部队，而如何处置退役的核潜艇也成了问题。2002年，在八国集团领导人会议上，各国签署了一项为期十年、耗资超过200亿美元的“消核计划”，由美国免费转让“核设施处理技术”，帮助俄罗斯改进核设施的卸料、拆除、存储等等技术，停泊在远东滨海边疆区的退役核潜艇才有了处理转机

　　按理说把废弃核反应堆扔海里也不是不行，但起码得三千米深度，而K-27被凿沉的地方深度不到一百米。虽然一些专家表示如此处理肯定后患无穷，但苏联海军也并不想费钱费力做进一步的处理，反正目前不是还没泄露吗?就这么凑合着吧。这是非常具有苏联特色的处理方式。

　　到了1991年底苏联解体，俄罗斯继承了苏联全部的核潜艇，也继承了退役核潜艇的老大难问题，而他们的做法相当简单粗暴，不管有没有专门切割壳体，就直接把退役的潜艇给拉到北冰洋边上的科拉半岛，任其雨打风吹，这其中绝大多数潜艇都没有进行核反应堆的移除，有的甚至直接给凿沉在海里，更多的只是把核反应堆里的燃料罐给去除了，每艘潜艇有两个反应堆，每个反应堆可以拆出两百多个燃料罐，而在这里停泊的报废潜艇数以百计，在苏联的最后岁月和俄罗斯刚独立的混乱时期，有多少燃料罐就这么直接给粗暴地扔进海中，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 图为巴伦支海苏联沉没的核潜艇以及液体和固体放射性物质排放点

　　挪威的一家环保组织通过各种调查得出结论，科拉半岛附近海域的放射量超标一万倍是最起码的，海底杂乱堆放着最少一万七千个燃料罐、16 个完整的核反应堆和五艘完整的核潜艇，其中一艘核潜艇的两个反应堆还满载核燃料。这家机构形容此处为存放“放射性垃圾的水族馆”，而一旦这些燃料罐或者反应堆出现严重泄露，引发的核辐射危机将不亚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

◇ 喀拉海以及巴伦支海，这片海域深处散布着十几艘沉没的核潜艇以及各种放射性物体

◇ 图为安德烈夫湾核废料禁区

　　苏联和俄罗斯的这处放射性垃圾水族馆没有养出哥斯拉或者巨齿鲨，周围小镇上的居民却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附近摩尔曼斯克的中心广场高高耸立着一座标牌，标牌上除了写正常的时间日期，也还有显示辐射程度的红色数字。核辐射的阴影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这里，任何军方发出的警报都非常容易被解读为哪个沉睡海底的核潜艇反应堆泄露了。

　　1997年5月5日，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摩尔曼斯克市区，传言退役核潜艇发生了反应堆泄露事故，不明真相的当地民众纷纷囤积牛奶碘酒之类的东西，传说中这玩意儿能抗辐射，附近的海军学校甚至也停课三天，事情甚至闹到了莫斯科，到最后海军出面表示，没什么，这只是一次例行演习。当地居民对此早就麻木了，反正核辐射已经超标了那么多，就算真的泄露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住在这核潜艇坟场附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图为吊装装有放射性物质的圆筒沉入海底

　　只不过，科拉半岛附近的北冰洋可不只是俄国的，眼看俄国的核潜艇坟场这么放下去不是办法，出事儿很可能就是这一代人的事儿，国际上的抗议越来越多。俄国也不是没有设在陆地上的核废料处理工厂，但这个工厂远在乌拉尔山脉，想往那边运送燃料罐，唯一靠谱的办法就是特殊的专列。

　　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辆墨绿色的小火车叮叮咣咣驶入科拉半岛，深入核潜艇坟场搬运燃料罐。这个专列每年能往返十次，每次能运五百多罐燃料，可问题在于不算海里的快两万罐燃料，科拉半岛还有大概七万罐燃料等着处理呢，就靠这么个小火车蚂蚁搬家的运，没个十几年根本搞不定，到那个时候，还会有新的核潜艇退役，所以这可真的是子又生孙，孙又生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了。

◇ 图为俄罗斯第四代核潜艇“阿尔汉格尔斯克”号下水仪式

　　如此的核潜艇坟场是俄罗斯大国迷梦背后的阴影，长久以来，俄国对此都是闭而不提，西方国家也不是对俄国的情况见死不救，挪威政府愿意向俄罗斯提供3000万美元的紧急援助;而美国政府则提供大量的处理退役核潜艇设备。但俄罗斯大国尊严怎么能容许接受援助呢?何况这些钱也就只够用标准流程退役一艘核潜艇，这俄国几百艘潜艇的量在那里摆着，这点儿援助是典型的杯水车薪，真要是想把科拉半岛全部的退役核潜艇处理干净，花费且不说够乌克兰战争一小时二十二分速通基辅，再给俄罗斯海军添置几艘核潜艇，或者再造个航空母舰，还是没啥问题的。

◇ 图为俄海军885M攻击型核潜艇K-564“阿尔汉格尔斯克”号

　　而这些年来，俄罗斯一直刻意强调自己的威武雄壮，不但红场阅兵气势摆足，欺负周围国家毫不手软，甚至在遭受国际制裁的情况下还要服役新的核潜艇。表面上看，这大国的面子在一些人眼里算是勉强保住，但这大国面子背后致命的核辐射怎么办，这就不是在台面上该考虑的问题了。

　　毕竟，当被问到报废核潜艇的问题时，一些俄罗斯人的回答很能代表他们的思维，“建造的时候可没想过要拆的事”。“等过三十年，俄罗斯强大有钱了，这些自然会迎刃而解了”。于是，住在科拉半岛摩尔曼斯克的俄国人，还得带着俄罗斯将来会强大的期许，忍受着核辐射继续熬着日子，可能他们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就是“俄罗斯强大”的代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