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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亲历“安乐死”,她就这么绝然而去了
www.wforum.com | 2024-04-25 09:41:49  新三届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我想,大家一定都听说过“安乐死”这个词,可一定没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过那个悲情的场面。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呀,即便你不是死者的亲属,也会感到寒凉彻骨。

  那是一段非比平常的经历。

  说起来,我曾经的职业是编辑记者,2012年我先生病了,癌症。为了救他,我开始学习医书,研究癌症,从西医到中医,从国内到国外,从医生到患者,我利用一切机会接近癌,了解癌,深入癌。也就是在这些接触中,我跟很多的癌症患者成了可倾心交谈的朋友。其中,就有一位叫杰娅的女士,她就是我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那位接受安乐死的姑娘。我习惯把一切没有儿女的女人称为姑娘。

  我认识她时,是2014年的12月,在加拿大的温哥华。

  她是由她的好友,也是我的好友刘先生带来的。后来知道,刘先生曾是别人给她介绍的对象,两人对象没谈成,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杰娅已经被诊断为肺癌,有了肺积水,她来是想听听我对她下一步治疗的意见。

  观察她的外貌,五十岁不到的样子,中等身材,有些瘦弱,说话明显底气不足,声音不大,还总要停下来喘喘气,估计她病得不轻。我按常规路数给她鼓励,让她先看西医,再看中医,最好学练一下郭林新气功,等等,就这样,我俩建立了联系。

  后来她跟我先生学习过一次气功,又从我这里借过学功的光盘,一来二去,我们熟悉了,我成了她故事的倾听人。

  她告诉我她是陕西西安人,从小没有受过父母的疼爱。父亲原是西北大学的教师,教授机械制图,在1957年反右时被打成“右派”,下放改造,以后的历届政治运动又不断挨整,心情抑郁。之后,父亲变得非常神经质,脾气极端暴躁,动不动就拿打她出气。杰娅的妈妈是医生,在杰娅两三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巡回医疗队,八年在外不回家。她那么小,身边没有妈妈,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还一天到晚挨父亲的暴打。所以,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长大了,她有了男朋友,两人同居多年她都不曾怀孕过,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宫寒,怀不上,吃了很多中药也不顶用。男方想要孩子,两人只能分手。后来,她作为服装设计师移民到加拿大,曾找过一个捷克人结婚,两人感情还不错。可是当杰娅的母亲从国内来了,一家三口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文化的差异就显现出来。母亲看不上洋女婿的自我和小气,两人一天到晚地争吵。杰娅夹在中间不好过,只好离婚。离婚后,前夫回他的捷克去了。再后来,杰娅又找过一个男友,初期感觉还说得来,就到了一起,后来两人又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了。我俩见面时,杰娅就是一个人独自生活。

  她说,自2006年以来,她一直经受着癌症的困扰。先是子宫出问题,医生不确定那是不是癌症,反正说不好,就给全切了;没多久,又说乳腺有问题,是癌,化疗加放疗;乳腺好了,甲状腺又出现症状,又是手术切除。没好两年,肺上又长出结节,这是当年治疗乳腺时放疗造成的放射性肺损伤导致的结果,眼下已经有了肺积水。我问她,这些肿瘤都是原发的还是转移的,她说她不清楚,反正就是听医生的,让怎么治就怎么治。身体好了就去上班,去做她的服装设计,病了就进医院,继续治疗,生活很无味。

  那段时间,她常常跟我通话,给我介绍她的治疗情况。她说她化疗了8个疗程,胸水全部下去了,同时每天练习一两个小时的郭林新气功,身上逐渐有了气力。

  杰娅平安走过了2015年,到了2016年初,我在电话里听她说话,感觉她就是一个好人了,声音很洪亮,底气也很足,她还饶有兴致给我介绍一些温哥华的生活常识。

  记得那年夏末,我给她发微信,因为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问她此刻在哪儿,身体怎么样。她说,在意大利,跟她的男朋友一起。我悄悄地问,不是吹了吗?她说,又和好了。男友知道她得了癌症,又是晚期,就邀请她到他家去住,说可以照顾她。这样,她就卖了自己在温哥华的房子,搬到维多利亚的岛上去了。这次赴意大利是二人和好后的“蜜月自由行”。

  因为我没去过意大利,问她怎么租车,开车方便不方便,她说,他们没有租车。我问,那怎么去那些旅游景点?她说,走着。我说,那里不都是丘陵山地吗,上上下下,你受得了吗?她说,从宾馆到景点差不多都是一个小时内的步行距离,还好。我跟她说,这样不行呀,你身体刚刚好些,这会累着的。她说,还行,这次要去几个城市,都是这样安排的。

  结束通话,我心里想,杰娅的男友真不会心疼人,大热的天,他就带着一个患者这么满处折腾,还不给打车,有点不够意思。我心里想着,也不好说什么。

  转眼,到了2017年的春天,杰娅呼我,告诉我,那次旅行回来,她还真的就复发了,她又经过一轮化疗放疗,目前身体状况很糟,她还说,原来住在温哥华,身边有不少朋友,现在一个人住到岛上,很孤单。我说,我把你拉到国内的患者群里吧,那里都是与你病情一样的患者,大家可以聊聊,有问题也可交流,她同意了。

  可是,当她进了群,在修改了昵称写了真实的名字与居住地点后,她却遇到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天,在群里,她跟大家打招呼,说:“我是肺癌患者,一个人在温哥华很孤独,现在有胸部和腰部的疼痛,问大家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一个东北的女患者点着名地给她发信说:“你别好的时候跑到国外,病了又跑回来装可怜!”当我看到这条留言,真是震惊,因为在所有的患者圈子里,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近人情的帖子!尽管群里也有人在留言里对这位薄情寡义的人给予了斥责,但是,杰娅还是被深深地伤害了。她留言:“如果大家不欢迎,我可以离开。”

  杰娅沉默了一段时间。夏日的一天,我跟她联系,她说,她越来越痛苦了。化疗药对身上的疼痛几乎没有作用,所以夜里她会疼醒。因为在大山里,练功也不是很方便,山道曲曲弯弯上上下下,走起来很费劲。所以,每天也就是散散步,走个三十来分钟。我问,谁给你做饭?她说,自己。我问,你的男友不帮你吗?她说,才不管,都是自己吃自己的!那天,我才知道她找的男友仍是洋人,这也难怪。

  杰娅告诉我,她把政府给的每月的生活费都交给男友,让他给自己买食品,可男友只按照他自己的饮食习惯去买,买回来往那儿一放,至于杰娅想吃什么能吃什么根本不管,而且,各自的饭各自做。杰娅只能有力气的时候熬一锅粥,凑合吃几顿,没力气的时候就忍着,饿着。有时,化疗恶心,一吐,男友扭脸就走,还要说一声“赶紧收拾!”杰娅的心寒透了!

  我说,你可以叫你妈妈来呀,她说,妈妈说了,“年纪大了,乘不了飞机了。”我说,你妹妹呢?她说,妹妹也说了,“上班没时间。”

  哎……

  那时,我就想,她应该出来,应该离开她的男友,离开那片森林,离开那个孤岛……可是,离开后,她能落脚在哪里呢?她的房子已经卖了。我真替她为难。

  时间到了2017年的11月。

  一天,刘先生来电话,跟我说,“杰娅准备走了,时间已经订好,11月19日。”

  “什么?准备走了?去哪?回国?”

  “不是。是她要安乐死。她已经向医院做了书面申请,而且已经得到了医院的批准。时间定在11月19日周日的上午11点。”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我认识的人要去安乐死,我不能相信这消息的真实性,“不行!我得劝劝她,她到了哪一步一定要去安乐死?那么多晚期的患者都可以活,为什么她不行?我得去趟维多利亚,让她撤回这个请求!”

  “徐晓,不要劝了,她决心已定,就让她按照自己的愿望走吧。”刘先生说。

  “那我也要去看她!”我想的是,万一她能听我的劝,在最后一刻返悔呢!

  “好,我来跟她联系。咱们一起去!”刘先生也是很义气的人。

  联系的结果是:我们只能11月18日去。她的现男友不希望我们在19日那天打扰她,要让她平静地走!

  17日,我受刘先生之托,订购了一大盆鲜花,18日,天还没亮,刘先生的车已经停在了我家的门口。

  打开车门,里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经刘先生介绍,我知道女的是杰娅在温哥华的多年好友薇文,男的是杰娅的前夫珀罗,就是那位捷克人。前夫能回加拿大是杰娅的心愿。杰娅曾跟刘先生说,她想把她身后的全部存款留给前夫,希望前夫在她死前赶到,她要当面把钱交给他。刘先生便将杰娅的愿望如实转告给了远在捷克的珀罗。珀罗是17日晚上到达的温哥华,就住在了刘先生的家,今天一起过海去看望杰娅,19日一早的返程机票已经订好,他还要赶回捷克去。

  小车在黎明的曙色中行进。到了码头,等船。海上航行一个半小时。上岸。汽车继续行驶,进入了大山,进入了森林。开呀开,路边再没看到商店,连个麦当劳那样的餐馆都没有。我想,真不知什么人喜欢住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真不方便。

  车在山里开了40多分钟,终于到了。这是一座掩映在树林里的挺漂亮的大房子,进去还要上好几层台阶。

  敲门。是一个洋人老头儿开的门,他就是杰娅的现男友肯,瘦瘦高高,不年轻,六十多岁的样子,没什么热情,只是对着屋里喊了一声:“杰娅,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进得门去,眼前一亮,一个很亮丽的大厅,有一百来平方米,客厅、餐厅连在一起。中间是一组巴洛克式的沙发,杰娅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

  听到男友的通报,杰娅转过头来。

  “啊!”我的心里惊呼一声。她的样子震惊了我——脸只有一个手巴掌大了,一双巨大的眼睛突兀地占据了脸的上半部分,其余就是深深的皱纹。这让我一下想到了四川广元出土的三星堆人面具——她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这时,她的前夫扑上前去,搂住了她,“杰娅,杰娅!”呜呜地哭了。此刻,我才看清前夫的样子,中等身材,微胖,衣着朴素,一脸憨厚。我和薇文退到了大厅后面的角落处,让他们说话方便。

  就见杰娅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一条细细的,带着小十字架的白金链子,努力地要把它带在前夫的脖子上。这时,前夫珀罗对站在近旁的现任男友肯说:“希望你不要有别的想法,我和杰娅的感情已经超乎爱情,我们就是兄妹了。”肯说:“我理解。不过,这条项链还是我帮杰娅选的,今天她却送给了你。”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醋意。

  这时,薇文小声地跟我说,杰娅告诉过她,她已经给了肯3万加币,还答应把首饰都留给肯。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又把项链给了前夫珀罗。

  就在这时,现男友肯提高了嗓门,说:“好,你们聊着。我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后回来。”

  他走了。我明白,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小时的会面时间。对,仅仅一个小时。

  这时,杰娅已经给前夫带好了项链,说:“这项链是他帮助选的,但钱是我出的。”随后又让前夫赶紧到她的卧室去拿一个包袱和一个皮包,说那是送给他的一件新的羽绒服和一些重要的银行文件,并让他马上放到车上去,以免男友回来不方便。而刘先生也急着要与杰娅商量一些事情,如杰娅走后,她的遗嘱怎么能顺利执行。因为刘先生是杰娅指定的遗嘱执行人。

  这里没有我的事情,我应该回避。我退到最后面,环视着这个洋人的家。家里的陈设很有文化气息,有书,有琴,还有一些收藏的小摆设。薇文跟我说,现男友退休前是个杂志的编辑,品味应该有,就是很算计,杰娅住进来时,房子很旧,肯就让杰娅出钱帮他装修,并且扩建了这个大厅。

  我环视着这个大厅,很气派,也很舒适。大厅周围的墙上挂着家庭成员的照片,一组组,很生动。哦,其中也有杰娅,健康时的杰娅——她,一对美丽的大眼睛,一双修长的美腿,长发披肩,墨镜架在头顶,围巾飘在胸前,或高山,或水边,杰娅笑着,舞动着,热情奔放。我感慨,她也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

  而眼前的杰娅是木然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不论是对她的前夫,对她的女友,还是对刘先生,都是如此。我在她脸上察觉不到丝毫的心里活动——是难过,是悲伤,是失望,抑或是欣喜。她看到我也仅仅是一句“你来啦,谢谢。”

  那时候时间已近中午一点。我们一早出来到现在没喝一口水,也都饿了。我想做点什么给大家吃,也想到杰娅也应该吃饭了。我轻轻地问:“杰娅,我能给你做些什么吃的?”

  杰娅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有一口剩粥。”

  这时,前夫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是一个苹果派。“我这有块点心,大家分着吃。”前夫用小刀将苹果派分成五份,每份有一寸多宽,三寸来长。每人都拿了一块。

  我刚慢慢咬了一口,突然看到杰娅拿起来一块一下就塞进嘴里,刹那间就吞了下去——没了。我们都看到了,可手里的点心却没法再放回去。我真是后悔——应该留给她呀!

  刘先生建议杰娅坐到餐桌那边去,以便大家可以说说送别的话。杰娅坐过去了,说:“我先打一针。每天要打五次,到时间了。”她慢慢褪下裤子,从大腿上一个预先埋好的针管处往里推了一些药。“谢谢你们来看我。这辈子跟你们做朋友很幸福。”她说。

  刘先生是有备而来,他开始赞美杰娅,赞美她的美丽和善良,赞美她的奋斗和坚强,说天堂里有了杰娅这么美丽善良的姑娘上帝都快乐。

  再看杰娅,眼睛半睁半闭,睡意袭来了,这是止疼药的反应,她努力地强睁着眼睛。

  杰娅的前夫说:“杰娅,你跟我没有孩子,但是我现在的儿女就是你的孩子。我会告诉他们,在天上,他们还有一个妈妈。你就安心走吧,我和孩子们都会怀念你的。”

  杰娅的女友薇文也是在说天堂没有痛苦,祝她一路平安。

  全部是送行的话,没有人想拉回她,没有人想阻止她明天的行动,或者是没人敢把劝阻的话说出来。

  我的心难过极了。我知道,我如果说不让她走,我就得说出下一步怎么办。如果,她是我的家人,我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背也得把她背走!但是,对杰娅,我不知道,我似乎无能为力。我的心撕扯着,我只好说道:“杰娅,我们后会有期。如果你有了新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尽力。”

  肯回来了。他靠在门框上,不进不退,只是看着我们,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很明显——你们该告辞了。

  我和刘先生还有那位薇文好说,上车走就是,可是她的前夫珀罗怎么办?本来计划,他是要多留些时间陪杰娅好好聊聊的。

  这时,她的前夫站起来了,他想和我们一起走。也是,这里没有公交车可以带他走出这片森林,出租车又不知怎么叫,估计肯也不会愿意开车送他到码头,再晚,没有了轮渡怎么办,而他回程的机票就是明天。

  走吧,一起走吧。

  杰娅站起身来,她要送我们。我们说,不要送了,可她执意要送;她走到门口了,我们说,留步,可她却出来了;我们说,不要下台阶了,一会上去会很费力,她却下来了;我们说,不要往前走了,我们上车了,汽车发动了!杰娅靠着山窝的大石头站住了,山风瑟瑟,吹乱了她的头发。这时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满脸的悲凉,满眼的留恋与不舍!

  第二天中午,我急切地等待着刘先生的电话,希望在最后一刻出现转机。12点,电话来了。

  “杰娅走了!”

  这是杰娅在维多利亚的两位女友给刘先生发来的消息,并把上午的事情跟他做了详细的汇报。

  19日上午8点多,杰娅的两个女友开车进山去送她。其中一位是杰娅的老乡,陕西人。她问杰娅还有什么愿望,杰娅说,她想吃一碗家乡的油泼面。

  女友马上动手,和面,擀面,烧油,泼辣子。十点,油泼面做好。面条不少,四大碗(因为加上杰娅的现男友肯一共四个人)。肯不吃,多出一碗。谁也没有想到,杰娅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自己那碗,又端起了另一碗!她全吃了,一点儿不剩!而那两位女友都还端着自己的碗,半碗也吃不下。

  医院的人来了,问杰娅是否为离开做好了准备。杰娅点点头,走进卧室,换上一件鲜红的中式织锦缎做的棉袄平静地躺到床上。输液的管子插到了身上,杰娅自己打开了药液的开关。几分钟后,杰娅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

  刘先生把杰娅“睡着”时的照片发给我,我凝视无语。我一直在想,杰娅的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真的到了一定要提前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了吗?不是呀!她可以行走,可以吃饭,而且吃饭很香,就凭这一点,她离自然的死亡还远着呢!

  她的瘦,那种奇瘦,绝不是病痛的结果。我也见过癌症晚期不能吃饭的瘦弱,一两个月的饥饿绝不会把人瘦成那个样子,那是长期的饥饿造成,就像非洲沙漠中那些皮干骨枯的孩子。

  她的走是心死了,她在周围没有看到一个真正可以拉她一把的人——她的现男友、她的亲妹妹,甚至她的母亲!可能,还应该包括我,包括刘先生,包括她在温哥华、维多利亚的所有朋友们,对了,还有她那位形象敦厚的前夫珀罗。

  这时,我突然觉悟到一件事情——为什么杰娅要把存款留给她的前夫,还要他亲自来一趟?这天,我一下明白了——杰娅一定是想,或许前夫知道了她的处境,感念于她对他的情分,就会赶来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个孤岛,带她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照顾她的吃喝,静听她的倾诉,拥着她,抱着她,哪怕就是宾馆,哪怕就是几天,她也可以重温一下爱的滋味。在女人心中,都会有英雄救美的故事!毕竟,卖房的数万加元,这个钱数不小,这个钱足够!

  可是,梦幻没有成为现实。她的前夫来了,仅仅是蜻蜓点水,一个小时,接受了馈赠,转头走了。那天,听刘先生说,前夫回到温哥华后,又急着赶在商场关门之前去采购了一大批东西带回捷克,因为,他说,这边的物价比他那边便宜。呜呼。

  我感叹杰娅的命运——世上还真有这么倒霉的人儿,从童年到成年,从生到死,那些心疼她的人在哪儿?

  我曾设身处地地来了一个换位思考,如果是我病了,我会怎么办?我想,我仍要保持自身的独立,我要留下自己的房子,房子在家就在,退路就在;我不会将自己依附于任何人,我必须始终保持自己人格的独立,而这首先就是经济的独立。我会依靠自己的经济收入,量入为出,让自己的钱够花;平时,在自己力所能及时多去帮助他人,结交几个真正的朋友,遇到事情也可以求助有门。

  可杰娅没有。当所有的社会关系都向她关上大门的时候,她的心死了,她活在世上没有意义了。这时,即便她的病没有那么危重,身体没有那么痛苦,她也要离开了,她离开的是冷漠。我想,那时能救她的,或许就是一句话,一句母亲的话——“回来吧”,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地返回家园!

徐晓:亲历“安乐死”,她就这么绝然而去了

徐晓:亲历“安乐死”,她就这么绝然而去了

  作者徐晓,原名徐小伶,1965年考入北京师大女附中;1969年春成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四团五连知青;1974年转插山西并很快考入话剧团成为专业演员;1978年秋考入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文艺编辑专业学习;毕业后,陆续在央广、央视任职。2001年春出国学习工作,回国后专事家务与写作。曾在中信等多家出版社出版著作。近年来倾心研究癌症,著书《抗癌:第一时间的抉择》《抗癌:防治复发》《抗癌:生命至上》,并公益地帮助癌症患者,被称为“智慧抗癌的倡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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