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上任的国防部长董军1月31日明确表示，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支持俄罗斯。 同一天，乌克兰方面确认，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已经正式邀请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出席将在瑞士举行的第四轮有关乌克兰问题的和平峰会。中国亮出底牌之后，下一步该如何平衡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

中国新防长“亮底牌”，有意还是无意？

据俄罗斯塔斯社报道，中国国防部长董军1月31日在同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视频通话时表示，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支持俄罗斯， 并将不顾美国和欧洲的压力继续合作。

董军说：“尽管美欧不断向中方施压，但我们在乌克兰问题上向你们提供了支持。甚至中欧防务合作受到冲击，但我们不会因此而改变或放弃既定政策。他们不应该也无法干涉俄中正常合作。”

董军的这番表态应该是中国第一次明确承认在乌克兰战争中对俄罗斯的支持。值得指出的是，董军的这段话并没有出现在中国国防部的网站上，也没有出现在中国官媒的报道中。

根据中国国防部网站上的说法，董军和绍伊古在通话中还表示，中俄在两国最高领导人的“定向领航下”继续合作，将中俄关系推向新的高度，迈向新台阶。

有观察人士认为，中国国防部长等于是在俄乌问题上亮明了底牌。独立时评人蔡慎坤在当天在X平台上写道：“这不亚于是公开向整个西方世界宣战，也是明确与俄罗斯侵略者站在同一战壕，董军的表态，也很显然是习近平的立场。” 他还说，考验美国的时刻到了。“是犹犹豫豫让俄罗斯占据优势，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乌克兰打赢这场战争？”

中国新任国防部长董军 （网络照片）

对董军的说法，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在给美国之音俄罗斯语部的回复中表现得并不吃惊。他说：“就像杰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白宫国家安全顾问）所说的，我们看到中国公司帮助俄罗斯重建国防工业基础。” 国务院发言人还表示，美国准备采取措施应对此类活动。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退休教授、中俄问题学者吉尔伯特·罗兹曼（Gilbert Rozman）认为，中国的确向俄罗斯提供了多种支持，但还没有提供俄罗斯所需要的支持，董军这番话应该是在安抚俄罗斯。

“俄罗斯对中国应该有些失望。总的说来，中国和中国的大公司都没有按照俄罗斯期望的方式与其打交道。尽管贸易现在是大幅度增长，超过2000亿美元，但是中国没有帮助俄罗斯发展其产业经济。三分之二是能源产品。中国对俄罗斯的出口在增长，但俄罗斯对中国的出口看上去有限，也不太可能增加。”罗兹曼说。

乌克兰敖德萨的梅奇尼科夫国立大学（Mechnikov National University）国际关系学副教授弗拉基米尔·杜波维克（Volodymyr Dubovyk）告诉美国之音，董军的表述并不令人吃惊，因为中国一直以来都在支持俄罗斯。

“我认为中国已经多次表示我们与俄罗斯站在一起，因为（中国认为）整场战争都是北约、美国和西方的错。 他们正在攻击俄罗斯，俄罗斯正在自卫。他们基本上在支持俄罗斯有关战争的叙事。”他说。

自俄罗斯2022年2月24日入侵乌克兰以来，北京一直未如国际社会的期许和要求那样对俄罗斯表态谴责。与此同时，中国与俄罗斯的能源和军事关系得到进一步的加强。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中国向俄罗斯提供武器，但最新的报道说，中国生产商目前主导着对莫斯科军事工业至关重要的高精度“计算机数控”设备的贸易。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私人关系也愈加密切。自习近平上台以来，截至去年10月两人已经会晤了42次。除此之外，中国还帮助俄罗斯打破了政治和经济上的孤立状态。去年10月普京还参加了中国的“一带一路”会议，并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

泽连斯基邀请习近平参加和平峰会有什么考量？

在董军与俄罗斯视频通话的同一天，乌克兰驻华大使帕夫洛·里亚比金（ Pavlo Riabikin）向乌克兰媒体《基辅独立报》确认，乌克兰的确邀请了中国参加这个月将在瑞士举行的乌克兰和平峰会。里亚比金没有说明中国是否接受了邀请。

乌克兰邀请习近平出席和平峰会的新闻在社交媒体上引发舆论哗然。有人认为是“假新闻”，有人说“泽连斯基一定疯了。”

敖德萨梅奇尼科夫国立大学的杜波维克说，泽连斯基邀请习近平应该出于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如果它（中国）愿意，它就能够在结束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方面发挥作用。”杜波维克说。

他认为，泽连斯基邀请习近平参与和平峰会也是一种平衡手段，因为乌克兰看到了中国与俄罗斯之间的距离。

“中国在意识形态、言论和外交上与俄罗斯非常接近，也存在合作，但同时中国毕竟没有跨越一些红线，比如没有向俄罗斯运送更多的装备和武器来协助俄罗斯来针对乌克兰。这对乌克兰来说是一个复杂而且最大的问题。如果你是乌克兰领导层， 你一定不会出去公开说，中国是俄罗斯的朋友，所以我们不希望和中国有任何的关系。”他说。

不过，杜波维克说，乌克兰指望中国在某个时候阻止俄罗斯侵略或是向俄罗斯施压、要求其停止侵略是不可能的。

美国前国家安全委员会欧洲事务高级主任、美国乔治敦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查尔斯·库普坎（Charles Kupchan）告诉美国之音，泽连斯基投资与中国的关系是“明智的”的做法。

他说：“乌克兰正在寻求建立一个它所看到的广泛联盟。 就中国而言，中国确实派代表团参加了在沙特阿拉伯举行的上一次和平会议。 我确实认为这很重要，因为它发出了一个信号，即中国愿意在没有俄罗斯的情况下参与有关乌克兰战争的对话。 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不再支持俄罗斯，但这表明北京和莫斯科之间存在一定距离。”

他说，在适当的时候，习近平将成为结束乌克兰战争的重要参与者，虽然不是关键的调解者。到最终谈判的时候，“习近平可能是唯一可以接触到普京的人，是对普京最有影响力的人。 ”

中国调停乌克兰和平，有几分真心？

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中国一直与乌克兰没有互动，直到去年4月，泽连斯基才与习近平通了电话。随后，乌克兰向中国派出了大使，而习近平也任命李辉为乌克兰特使访问了基辅。

李辉去年8月参加了在沙特阿拉伯吉达举办的第二轮乌克兰和平峰会，但是，却缺席了在马耳他举办的第三轮乌克兰和平峰会。当时有报道说，中国的缺席将令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感到失望。

1月14日，83个国家的国家安全顾问在瑞士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前夕讨论乌克兰提出的结束俄乌战争的10点和平计划，中国也缺席了。中国派出了总理李强参加达沃斯论坛，但李强在论坛期间拒绝了泽连斯基希望与他会见的请求，并且在达沃斯长达25分钟的讲话中没有直接谈论俄乌战争的问题。

美国乔治敦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库普坎认为，到目前为止，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行动“表演”多过“实质”。

他说：“你看看中国提出的和平计划，还没有真正的诚意。这不可信。它谈到了主权，阐明了原则。俄罗斯的行为与这些（原则）正好相反的。 你看着中国的和平提议，你不能说他们对通过谈判结束战争是认真的。我认为这里有很多表演（成分），很多戏剧（效果），但没有很多实质内容。”

库普坎认为，中国现在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全球形象。中国正利用乌克兰战争和加沙的战争来提升自己在全球的形象，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即全球南方的形象。

去年2月24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一周年之际，中国推出了所谓的“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文件。文件提出“尊重各国主权”、“停火止战”、“启动和谈”、“停止单边制裁”等，却决口不提如何恢复乌克兰的的领土主权完整，俄罗斯从乌克兰撤军等。

美国和北约以及乌克兰都认为中国的和平方案等同让乌克兰投降，让俄罗斯保持入侵的成果。一些分析人士认为，中国方案不提撤军、不提追究责任， 实际上是在为普京寻找退路。

同时在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担任高级研究员的库普坎说，如果中国真心希望乌克兰和平，可以先从谴责俄罗斯开始。

“中国可以做，但是他们不会做的，是谴责战争。立即站出来谴责战争并表示，对乌克兰发动侵略和领土征服战争，是对国际法、国际道德和《联合国宪章》的根本性侵犯，应该停止，应该从乌克兰东部撤军。”他说。

不过，库普坎认为这不会发生，最大的可能是习近平与普京举行私人谈话，北京告诉普京“已经受够了，”是时候“结束这种局面、停止乌克兰战争在全球造成的破坏、杀戮和混乱”，但是，他认为习近平现在还做不到。

中俄问题学者吉尔伯特·罗兹曼（Gilbert Rozman）认为，中国应该希望战争以不大幅度削弱俄罗斯的力量结束。

“我认为他们希望战争以俄罗斯可以保持依然强大的条件结束，就算他们（中国）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战争的结果。战争损害了他们（北京）与欧洲和美国的关系，我认为中国人总体上更愿意某种形式的停火。 但他们不希望俄罗斯走出战争时不再强大。”

澳大利亚驻美国大使，前总理陆克文1月18日在瑞士达沃斯接受美国政治网站Politico采访时也开玩笑说，“任何认为在可预见的未来将通过北京方面达成谈判结果的人都“脑子里有石头”。

“如果习近平放眼世界，看着俄罗斯，（他）看到的是一个与其有着漫长边界、自1959年中苏分裂以来关系有着紧张的邻国，”陆克文说，“任何指望习近平会用这一点来换取在乌克兰扮演‘幸福一家子’的人，都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