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还在戈壁滩上颠簸，一宿没合眼的刘瑞擦了一下渗进眼里的汗水，右半边脸被太阳烤得火辣。尽管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可他还要跟驾驶员说话打趣：“可不能让驾驶员睡着了。”

       “排长，到部队快一年了，现在习惯了吧？还想不想家啊？”倒是驾驶员先打开了话匣。

       “肯定想啊，不管当几年兵都想家啊，习惯是习惯了。”说起家，刘瑞想了很多。从国防生毕业到现在，已经和家人一年多没见面。上次母亲生病，自己都没回家，念了这么多年书，就想给自己和父母谋个好的生活。现在连父母的面都见不上一回。到底有没有习惯部队的生活，他心里也没底。

       “排长，马上就到了，我一停车你就去把三角木垫好！”驾驶员说着，车速慢了下来。

       汽车在一个山谷间停了下来。刘瑞迅速下车，垫好三角木，跑到车后招呼战士们下车：“七班跟驾驶员伪装车辆，八班、九班搭帐篷，现在是21点40分，23点准时就寝。”

        战士们一个个从车上跳下，上等兵崔鹏峰的钢盔有点大，下车的时候，钢盔从头上掉下来砸了脚，看他表情砸得不轻。

       “没事吧？疼不疼？”刘瑞问。

       “不疼，就是钢盔太大了，老掉。”崔鹏峰憨憨地说。刘瑞随手把自己的钢盔递给崔鹏峰：“给，戴我的，我头大。”话音刚落，周围战士一阵笑。

       班长们各自带队干了起来。一号帐篷很快搭好，就在刚把二号帐篷顶棚搭好的时候，天“哗哗”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战士们纷纷往搭好的帐篷里钻，刘瑞数了数，还有8名战士跟他一起站在没搭好的帐篷下面。雨一直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躲在没搭好的帐篷下总不是办法。

       “走，出去把帐篷搭起来！”刘瑞招呼了一声就冲进雨里，他没想过身后会不会有兵跟出来，一阵大风把他吹了个趔趄。记得有一次，连队挖电缆沟，他也是这样招呼了一声，当时没几个战士动，还是一个班长上来给他解了围，组织大家干了起来。这次，一声令下，除4个扶着撑杆的战士，其余的兵都拿着工具跟他冲进雨里，一号帐篷里的战士也出来跟他一起干了起来。刘瑞心有所动，笑着看了看大伙儿，抡起榔头奋力朝地钉砸去。

       “排长，你的雨衣，快穿上！”一个大钢盔在刘瑞面前被雨滴打得噼啪作响，他拍了拍崔鹏峰的钢盔心里暖暖的，也没说声谢谢就把雨衣套在身上。大风裹着暴雨，如一群饥饿的野兽撕扯着帐篷，他们用了整整1个小时，才把帐篷搭好。

       刘瑞让战士们简单拧了拧衣服，就组织大家休息。今天，大家跟着他冒雨搭帐篷，让刘瑞感觉还不错，躺在地铺上，他又开始想那些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老士官们说他不懂兵，身上没有兵味儿。可兵到底什么样子？兵味儿到底什么味儿？为什么上次招呼没人动，今天一招呼大家就干劲十足？这些问题他想了半天，可还是没想明白，索性不想，蒙上被子睡了起来。

       “排长，快，起床啦，帐篷要被淹啦！”凌晨4点，刘瑞被叫醒。一看外面雨还没停，地上的水都快淹过脚脖子了。

       “这什么鬼天气！”刘瑞骂了一声，拿起铁锹又一次冲进雨里。

       帐篷外，他看见连长正在组织大家挖排洪沟，风雨中战士们的身躯多少有些单薄。许多战士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尽，或许他们也没想明白，这一天吃苦受累的是为了什么？可刘瑞知道，一旦有战事发生，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兵就会像小老虎一样冲向敌阵，毫不畏惧地和敌人拼杀。

      这就是兵！

       暴风雨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在这个铁打的集体里，或许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因为付出或者流血的意义已经太多太多，单凭为了自己的母亲，单凭自己脚下的土地，就足以让他们牺牲、奉献。此刻的刘瑞，疲惫中夹杂着几分痛快。都说当兵苦，他此刻知道，男人就该这样，这才是男人的生活。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还能有什么比这让人更痛快的呢！刘瑞有股想在风雨中嘶吼的冲动，手中的铁锹挥得越发猛烈。

       排洪沟挖好时，雨停云散。刘瑞伸了一下腰，朝着远方望去，天也亮了，雨水汇集的小流，像一条条闪烁的脉络，戈壁滩被升起半个头的旭日照得一片金黄。他觉得戈壁滩从来没这么美过，他躺在地上，也不怕泥水把他弄脏，他只想着让自己多沾染些，多吸收些这雨水和大地的味道——这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