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是澳大利亚两座矿山的最大股东，这两座矿山生产的矿物对北京的高超音速导弹和核计划至关重要，帮助中国克服了获取关键资源方面面临的“严峻挑战”。

中国罕见地承认了自身在资源方面的脆弱性，称其锆供应依赖进口。锆是一种较罕为人知的关键矿物，澳大利亚是世界上最大的锆生产国，中国锆进口量的41%来自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监管机构不仅允许中国政府支持的公司成为这两座西澳矿山的主要股东，联邦政府甚至还向其中一家公司提供了1.6亿澳元的低息贷款助其投产。

澳大利亚一方面向中国提供这些对中国军事建设至关重要的原材料，另一方面又在美国努力打破北京对稀土和关键矿物加工垄断之际与美国结成伙伴关系。

上个月，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与美国总统川普签署了一项价值130亿澳元的协议，帮助确保美国拥有足够的原材料用于其国防和科技领域。

中国加工锆不仅是自己使用。

《四角方圆》（Four Corners）节目获得的数据显示，中国还将部分锆再出口到俄罗斯，助长普京总统的战争机器。

自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以来，中国对俄罗斯的锆出口量激增了300%以上。而一家澳大利亚矿业公司的最终母公司也深度参与了这项新的贸易。

高超音速导弹使用锆来承受极端温度。 (Getty Images: Zhao Wenyu/China News Service/VCG)

军事战略家、前美国国务卿顾问大卫·基尔卡伦（David Kilcullen）表示，澳大利亚需要考虑对其关键矿产实施管控。

澳大利亚和美国同意了一项重要的矿产框架，以遏制中国在供应链上的主导地位。 (Getty Images: Anna Moneymaker)

“我认为至关重要的是我们要了解我们的矿产流向何处...对可能用于核武器或导弹生产的物资实施管控是必要的，”他说。

中国在最近纪念二战结束周年的阅兵式上展示了核弹道导弹。 (Getty Images: Zhang Tao/Xinhua)

从瓷砖到导弹

虽然锆被列为关键矿产，但在近年来的地缘政治博弈中，它却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

它传统上用于制造浴室瓷砖和马桶，但一种更高端的用途是所谓的“海绵锆”，用于包裹核燃料棒。

这些燃料棒用于民用核电站，但专家表示，任何想要扩大核武库的国家都需要稳定的锆供应。

锆的高熔点（超过1800摄氏度）也使其成为制造能够承受高超音速导弹极端高温的理想材料，这类导弹的飞行速度超过音速的五倍。

澳大利亚是世界上最大的锆生产国，锆是一种很大程度上被忽视的关键矿物。 (Supplied: Image Resources)

当像这种矿物被进口到中国时，很难确定它最终会被用于什么用途。

中国将民用工业用于军事目的是惯例。要区分中国的民用核计划和军用核计划就更加困难了。

“现在不仅是核技术，而是所有领域，都存在军民两用问题。对于核能力来说尤其如此，”基尔卡伦说。

“[中国的军民融合战略]将商业公司和商业技术开发置于军方的控制之下。”

中国在最近的阅兵式上展示了核导弹。 (Getty Images: Zhang Cheng/Xinhua)

据估计，中国拥有的锆资源不足世界总量的1%，这一弱点已被中国人民解放军下属的科研机构——国防科技大学所指出。

该大学在今年五月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指出，“在全球战略资源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中国如何分配和使用锆资源“已成为确保国家安全和推动军事技术进步的关键问题”。

“作为锆的主要进口国和消费国...中国在资源安全方面面临严峻挑战，”这篇论文写道。

澳大利亚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矿砂储量，而锆正是从这些矿砂中提取得来，但中国在下游加工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不仅对锆，对许多其他关键矿产也一样，

最新数据显示，澳大利亚是中国最大的锆供应国。

Image Resources矿业公司

中国一直试图通过收购这两家西澳矿业公司的主要股份来弥补其锆资源短缺。

其中一家是澳交所上市公司Image Resources。

其最大股东是中国龙佰集团（LB Group），与许多中国大陆公司一样，龙佰集团与北京政府关系密切。

西澳矿产公司Image Resources的所有产品都销往中国。龙佰集团通过其子公司成为Image Resources的主要客户。

Image Resources公司在西澳的Atlas矿。 (Four Corners: Hugh Sando)

龙佰集团的年度报告详细列出了11页中国政府提供的各项支持，包括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拨款以及核级海绵锆的开发。

Image Resources公司此前曾宣传其矿物的潜在军事用途，并在其2024年年度报告中表示，锆可用于核能、喷气发动机、火箭和高超音速飞行器。

2017年，该公司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穆茨（Patrick Mutz）在接受一家行业刊物采访时表示，Image Resources的主要客户是“中国唯一一批（如果不是唯一一家）获得许可生产核级海绵锆的公司”。

虽然海绵锆对核能至关重要，但它也用于核动力潜艇和航空母舰，并在任何核武器项目中都发挥着作用。

今年6月，美国轰炸伊朗伊斯法罕核设施时，目标之一就包括一家锆生产厂。

穆茨先生拒绝接受《四角方圆》采访。在一份声明中，他没有提及该公司矿砂的潜在军事用途，而是表示该公司出售“少量”矿砂给客户进行进一步加工，用于“油漆、颜料和地砖等日常产品”。

他表示，该公司符合政府规定，其矿砂也获得了出口许可证。

Image Resources矿业公司此前曾宣传其矿物的潜在军事应用。 (Four Corners: Hugh Sando)

2015年，澳大利亚外国投资审查委员会（FIRB）批准中国广东东方锆业——现为龙佰集团子公司——成为Image Resources的最大股东。

目前没有任何规定阻止Image Resources或其他矿业公司向中国出口矿砂原料。

尽管相关公司必须申报最终用户，但此类贸易监管仍然非常宽松。

尽管锆有明显的军事用途，但国防部长马尔斯并不认为需要加强管控。

“世界各地还有其他锆的来源，因此澳大利亚退出锆市场并不意味着锆的军事用途也会停止，”他说。

马尔斯先生表示，尽管军事规划人员担心北京和华盛顿之间可能爆发地区冲突，但澳大利亚的就业和繁荣仍然依赖于与中国的贸易。

“中国一方面是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另一方面又是我们最大的安全担忧来源。这就是世界的现状，”他说。

对俄出口

《四角方圆》从乌克兰智库“困住侵略者”（Trap Aggressor）获得的贸易数据显示，运往中国的锆并非全部用于国内用途。其中一部分被转口到俄罗斯，助长普京的战争行动。

截至2025年2月的12个月里，中国对俄罗斯的锆出口额接近7000万澳元，自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更是增长了300%以上。

习近平和普京在莫斯科出席一个敬献花圈的仪式。 (Getty Images)

贸易数据显示，Image Resources的最大股东是这一贸易领域的重要参与者，在截至2025年2月的一年里，该公司向俄罗斯出口了价值超过500万澳元的锆。

中国锆的最大买家是俄罗斯制造商CMP。它是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的子公司。

CMP生产核燃料棒的包壳以及高超音速导弹中的合金。

过去三年，俄罗斯利用乌克兰战争测试其新型高超音速导弹，包括名为“锆石”（Zircon）的导弹，并将其用于攻击民用目标。

“我们需要审视我们的经济和贸易政策如何支持我们的安全战略，”前海军军官、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国家安全学院专家研究员詹妮弗·帕克（Jennifer Parker）表示。

“我们需要提出许多困难的问题：我们交易的是什么，我们与谁做交易，这对他们的能力意味着什么，这对我们的脆弱性又意味着什么。”

雷鸟矿贷款

中国锆的另一个主要来源是位于西澳州西北部布鲁姆附近的雷鸟矿山（Thunderbird Mine）。

2020年，澳大利亚外国投资审查委员会批准中国公司燕钢集团收购雷鸟矿山50%的股份。

该矿山将其全部产量出售给中国，并获得了联邦政府的大力支持。

2022年，该矿山获得了北澳大利亚基础设施基金（NAIF）提供的1.6亿澳元优惠贷款，这笔钱是雷鸟矿山投入生产的关键因素。

当时，北澳大利亚基础设施基金没有提及锆众所周知的国防用途，只是表示“建筑、先进制造业和可再生能源”领域的需求稳步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