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上月终于和中国大陆签署协议，大陆承诺恢复出口稀土，美国企业也盼到磁石这关键材料。

多家仰赖大陆矿产企业的美企表示，中方流程繁琐，能否立即取得供货，仍有待观察。

审批缓慢迟不到货

大陆商务部6月27日表示，美中确认协议细节后，将“依法审批符合条件的管制物项出口申请”。

这些延宕让好几个美国产业形同被美中关系绑架，有的企业卡在磁材迟迟不到，有的则受限于美方对陆出口管制。这种摩擦可能动摇上月华府和北京在日内瓦达成的脆弱关税休兵，甚至引爆新一波报复行动。

多位西方买家、业界人士及熟悉谈判的官员都表示，两国政策模糊，加上对大陆磁材出口审批标准不明，让人难以判断川普何时会撤销对等出口管制。

智库龙洲经讯（Gavekal Research）中国研究副总监贝多尔（Christopher Beddor）说：“就算出口核准加快，现在的许可体制太多不确定性，企业根本没办法对未来供应有信心。至少，他们必须把谈判破裂、出口再度中断的风险纳入规画。”

由于大陆磁材出口审批进度缓慢，川普上月反制，限制美国企业向中国出口芯片软体、喷射引擎和制造塑胶的关键原料，直到习近平恢复稀土出口为止。受美方管制的企业已暂停数十亿美元出货，等著其他产业的厂商能从北京取得许可，但以目前进度来看，这可能得花上好几周甚至几个月。

业者委屈申诉无门

知情人士透露，受出口管制冲击的业者已多次向政府请求厘清策略，但负责执行的商务部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细节。

知情人士透露，石油业高层近来极力游说川普政府，认为禁止乙烷（用于生产塑胶的气体）出口，与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相违。业界领袖多次要求取消出口限制，但未见成效。

彭博引述知情人士报导，美国能源公司Enterprise Products Partners 和 Energy Transfer获准将乙烷装船运往中国大陆港口，但仍不得卸货给大陆企业使用。让业者更无奈的是，中国本身乙烷库存充足，还能改用来自中东等地的轻油（naphtha）取代大部分原料。

知情人士表示，业界一再向川普政府反映，乙烷出口管制对美国自身利益伤害远大于中国大陆。

Principal Mineral执行长强森（Adam Johnson）说，稀土取得问题“只会继续恶化，直到双方找到解决办法”。他强调：“这完全就是中国手上的水龙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根据双方协议，即使核发出口许可，也只保证六个月，期满后企业必须重新申请。若商务部不加快审核，跨美中经营的企业恐怕还是会不时面临供应断炊。

对美企来说，更麻烦的是，美国军工体系的厂商几乎拿不到任何磁石出口许可。川普4月对中国大陆祭出高额关税后，北京将钐列入“两用清单”，明订禁止出口用于军事用途。钐是导引飞弹、精准炸弹和战机等武器不可或缺的关键材料。

如果北京迟不出货、阻断军工供应链，川普可能会认为违反协议内容，使双边关系进一步恶化。不过，双方从未将协议细节以书面公开，争议也因此悬而未决。

绕道采购困难重重

知情人士透露，上次双方在伦敦连续协商约20小时，对此症结仍无共识。雪上加霜的是，许多企业其实是向第三方供应商采购磁材，这些供应商同时服务汽车和国防业。熟悉内情人士指出，这让买家很难向陆方证明货品最后用于车用马达，而非军用飞弹，使申请过程更加困难。

知情人士透露，大陆商务部一边加快核发许可，一边要求企业补缴大量材料用途的相关资讯，有时甚至要求企业提供详细产品设计图等资料。

以丰田汽车为例，该公司表示，目前约有一半的美国供应商已获得出口许可，但原物料仍迟未交货。知情人士透露，部分延误可能和运送环节有关。

即使许可下来，稀土材料依旧吃紧，因为4月起海外出货一度停摆两个月，库存已被消耗殆尽。

南韩POSCO控股旗下美国稀土磁材事业负责人汉默（Morris Hammer）指出，川普的协议“只让稀土短暂恢复出口，对汽车业帮助不大，业界仍在讨论要不要停工。没人相信这波缓和能撑太久。”

对许多车厂来说，情势依然充满变数，部分业者已开始寻找大陆以外的货源。川普在伦敦宣称谈判达成两天后，福特汽车执行长法利形容该公司现在面临稀土许可证“每天都在变”的处境，这波动甚至已经迫使福特暂时关闭一座工厂。

通用汽车则强调，从长远来看该公司处境较为稳健，因为早在2021年就投资国内磁材产线。通用汽车已和德州的MP Materials签下独家供应协议，预计今年开始量产。此外，还和德国eVAC签约，2026年起将从南卡罗来纳州新厂取得磁材。

陆方创造谈判筹码

福斯集团（Volkswagen AG）旗下新创电动车品牌Scout Motors执行长基奥格（Scott Keogh）表示，该公司正重新设计煞车和驱动系统，以减少对稀土的依赖。

Scout计划在南卡罗来纳州兴建新厂，2027年起生产纯电和油电SUV及卡车。

美国官方坦言，美方管制措施其实主要在于“创造谈判筹码”，而非官方宣称的“国安考量”。商务部长卢特尼克直言，这些措施的实施目的，就是要让中国感到不便、逼对方履行美方认为已谈妥的协议。

陆方承诺出口稀土后，美国也松绑对陆销售电子设计自动化（EDA）软体的管制，这是这场对峙的缩影。

这类EDA工具不仅用来设计辉达（NVIDIA）、苹果等大厂的高阶处理器，也涵盖电源调节等基础元件。美国长年视“彻底管制中国取得欧美三大EDA商最佳软体”为国安优先要务，也已针对中国半导体技术展开多轮管制。

部分川普政府高层早先明言，若北京在稀土出口让步，美方可望松绑部分半导体管制。但业界人士透露，EDA业者目前仍不清楚何时、甚至是否有机会恢复大陆市场。

即使日后放宽，业界仍忧心地缘风险升温会促使大陆客户寻找替代供应商，或加快自制能力布局。

法国外贸银行（Natixis）亚太区首席经济学家艾西亚（Alicia Garcia Herrero）指出：“伦敦协议随时可能破局，因为稀土议题本身极其复杂，稍有不慎就容易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