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金正恩(Kim Jong Un)前往朝鲜的“钢铁之城”，在当地的一家大型工业造船厂中，一艘巨大的军舰正等待着他的检阅。码头边搭起了一个贵宾主席台，准备为该军舰举行下水仪式。官员们翘首以盼。

然而，原本的庆祝时刻却变成了灾难。

这艘5,000吨级的驱逐舰在颠簸着冲入水中时失去平衡，随即倾覆，令金正恩颜面扫地。朝鲜的海军舰队多为苏联时期的装备，当前金正恩正试图实现舰队的现代化。据朝鲜官方媒体报道，已有四名朝鲜官员因这起事故被拘留，官媒称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

根据卫星图像分析、海军专家和朝鲜官方声明，此事发生后，人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非常规的下水方式、金正恩仓促的时间表，再加上军舰本身装载了过多武器系统、头重脚轻，这些因素共同酿成了此次灾难。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失败场面，”退役海军陆战队上校、现供职于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Mark Cancian说。

“侧滑式下水”方式出师不利

这艘长470英尺的军舰是金正恩的第二艘“崔贤”(Choe Hyon)级驱逐舰，在东北部城市清津的港口建造，清津是靠近俄罗斯边境的一个主要货运枢纽。朝鲜最大的钢铁厂就坐落在附近。周边的水道上散布着一些运载石油和小麦的船只。

在5月21日下水仪式的几天前，卫星图像显示，该军舰停靠在码头旁，置于一个倾斜的滑道上，该滑道的设计目的是让船侧身滑入水中。

清津港内朝鲜驱逐舰的系列卫星图像。图片来源：MAXAR TECHNOLOGIES

在清津港下水失败前，停放在码头“崔贤”级驱逐舰。图片来源：PLANET LABS

这种安排意味着朝鲜选择尝试一种有风险的“侧滑式下水”方式，而非其他更常见的方法。据分析朝鲜问题的网站38 North称，此前从未观察到该国对其他军用舰艇尝试过这种下水方式。这种下水方式需要精确计算，以预测舰艇的重心和下水角度。

在金正恩的注视下，军舰并未平稳地沿滑道下水。据看过卫星图像的专家称，实际情况是，只有舰尾滑入了水中，导致舰艇倾覆，而舰首仍留在码头上。

朝鲜方面称，事故发生的原因是“指挥经验不足和操作疏忽”。海军专家表示，可能在如何保持舰艇平衡方面出现了计算失误。

来源：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Beyond Parallel（地图注释）；Airbus DS 2025（卫星图像）

目前，朝鲜用蓝色防水布覆盖了这艘军舰，向外界掩盖损坏的程度。据朝鲜官媒报道，该军舰底部在事故中并未被刺穿。朝鲜官媒称，从该舰浸没部分抽出海水需要数天时间。该舰艇的扶正工作应会在下周完成。

即便侧边入水成功，舰船也会剧烈地来回摇晃，然后才能静止下来。2013年，濒海战斗舰“密尔沃基”号(USS Milwaukee)进行侧滑式入水时就是如此，其制造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发布的一段视频记录了当时的情景。“密尔沃基”号排水量约3,400吨，长约388英尺，也比倾覆的朝鲜舰船小得多。

美国现在通常避免让大型军舰侧滑入水，因为其他方式更安全、更稳定。韩国军方在朝鲜发生该事故后表示，韩国一直避免使用这种方法。

时间压力

海军专家表示，侧滑式入水通常用于货船或油轮，因为这类船只的船体较为扁平，因此在下水后更容易保持平衡。这种方法对军舰而言风险较高，因为军舰的船体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航速而设计得较为狭窄，并且顶部安装有庞大的武器系统。

对朝鲜而言，侧滑式入水也是一种成本较低的选择，而且与通常的替代方案——即所谓的浮船坞下水（指将船坞注满水）相比，所需的设备也不那么先进。

海军专家称，浮船坞下水被认为比侧滑式入水更安全、更可控，美国、韩国和其他军事强国通常采用这种方式让其大型军舰下水。

就在几周前，金氏政权在西海岸城市南浦的另一个港口为第一艘“崔贤”级军舰举行下水仪式时，采用的也是这种方法。南浦的造船厂规模更大，现代化程度更高。

金正恩也出席了那次下水仪式。他当时站在一艘挂满朝鲜国旗的船上，与女儿一起微笑，天空飘下五彩纸屑。

4月，金正恩与女儿在南浦出席一艘“崔贤”级军舰的下水仪式。图片来源：KCNA/REUTERS

第一艘“崔贤”级军舰参与武器测试演习的场面。图片来源：KCNA/SHUTTERSTOCK

前南非海军上校尼尔·瓦茨(Neil Watts)表示，朝鲜领导人对速度的要求可能也是导致此次事故的原因之一。

瓦茨说：“这是由于缺乏技术专长，再加上在短时间内完成下水任务的迫切压力导致的。”瓦茨曾是联合国(United Nations)监测朝鲜制裁合规情况的专家小组的成员，该小组现已解散。

朝鲜官方媒体称，第一艘“崔贤”级军舰大约耗时400天建成，计划于明年初部署。根据对清津港卫星图像的分析，第二艘大约一年前开始建造。

海军专家表示，对于朝鲜这样一个工业能力有限且缺乏经验的国家来说，这样的建造速度很快。日本和韩国建造一艘护卫舰或驱逐舰通常需要大约三年时间。欧洲需要三到六年，而美国通常需要更长时间。

此外，退役韩国海军上校、现任韩国军事问题研究院(Korea Institute for Military Affairs)高级研究员的Yoon Suk-joon表示，朝鲜似乎在驱逐舰下水前就在上面安装了大约70套武器系统以及其他武器，而美国、韩国等国家通常安装的武器数量要少得多，并且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完全装备一艘军舰。

他说：“朝鲜太急于求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