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雳琦，创业企业商业教练，天使投资人。曾任宝洁公司吉列品牌全球业务负责人，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蚂蚁集团北美地区业务负责人。

　　（作者和Adrien Brody，本文照片全部由作者提供）

　　日前Adrien Brody因为在电影《粗野派》（The Brutalist）中的表演第二次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几年前，Adrien曾为我的一部广告片做导演。听他的获奖演讲，过往历历在目，定格浮上心头。

　　大手握在我的小掌心

　　深夜，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郊外的一座废旧工厂，我们正在拍摄拳击运动员的脸部特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汗水交融的气息，墙壁上交错着深深浅浅晃动着的影子。

　（Adrien Brody在摄像机后）

　　Adrien Brody站在摄影机后，他的眼神专注，如同雕刻师试图在拳击手的面部肌肉间寻觅某种情绪。他是导演，可是因为觉得摄影师的角度探索依旧没有达到他的构思，于是自己拿起摄影机调整构图，试图捕捉他要的故事。

　　然而，意外在分秒之间降临。沙袋被拳击手猛力挥击，弹起的高度超出预料，直接撞击了摄影机，以及紧贴着取景器的Adrien的眼睛。他发出一声闷闷的惨叫，坐到地上，疼苦地捂住了眼睛。

　　已经过了半夜，他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我们担心他有没有‘因公殉眼睛’了。他倒是镇定，说没有伤到眼球，只是非常非常疼。良久，Arien 对我说 “我想上厕所。” 我伸出手把他的手握住，轻轻地说：“走吧，我带你去。”

　　移动厕所设在外拍区域之外，模糊而昏黄的路灯光下，我牵着他的手缓缓前行。我的手心清晰地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宽大的掌心。尽管他个子高出我许多，这一刻的他却变了一个听话的幼儿园的小孩子，被我牵引着，一步一步数着步子前行。

　　夜风轻轻拂过，人们总以为镁光灯下的人不需要被引导，而实际上，不管是谁，总有那些个瞬间让你变成一个小小的等着被人疼的孩子。

　　单膝跪下，只为妈妈沾满尘土的鞋带

　　在确认了请Adrien做广告片的导演后，他问我，可否请他的母亲做场记的拍摄，他说妈妈是个很好的平面摄影师。

　　本来我没有这个计划。这个项目成本巨大，是为上百个国家都要播放的片子。但假如他母亲可以让Adrien更加全情投入，增加场记增加了亲切的品牌叙事的可能，成本又不高……

　　看着他的眼神里的请求和期许，我答应了。

　　（Adrien Brody和母亲在片场）

　　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第一晚，午夜十点，街道安静，带着南美洲夜晚独有的湿润气息。昏黄的路灯投下绵长的光影，我们去确认一个篮球场取景地。

　　街上车辆不多，他母亲和我们俩同行，一边说笑，一边穿过马路。刚要踏上人行道，Adrien忽然停下脚步：“妈，你鞋带散了，”一边已经单膝下跪，为母亲把落满尘土的鞋带重新系好。

　　母亲用非常习惯的模样低眉看着儿子，散落在她脸颊的银发在星光下熠熠发光。

　　我愣住了，仿佛心底有无数微小的光点亮起，像萤火虫一般飞出在甜蜜而湿润的空气里闪烁盘旋。

　　这一刻，他不是最年轻的奥斯卡影帝，不是导演，不是公众人物，而只是一个普通却贴心的儿子。

　　他系鞋带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系住一种承诺，一种血脉间无法言说的亲密。而我站在一旁，看着这温柔的一幕，觉得他母亲看过最美的光肯定不是奥斯卡的聚光灯，而是这样微不足道却温暖至极的星光。

　　大口吃肉，也立即起身

　　布宜诺斯艾利斯傍晚的空气中，总是飘着烤牛排的香气。我们选了一家小馆子，选了最角落的那张四人桌子。我坐在墙角面对整个嘈杂，Adrien正对着我坐下，背对整个餐馆。

　　不用沟通，我们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构筑一点点隐私的空间给他。

　　牛排端上桌的那一刻，我怔住了。阿根廷的牛排又厚又大，有四倍size。一刀切下去，鲜红的汁水流出来，溢满盘子。而他却明显很习惯了，大口大口有滋有味地一边吃，一边给我讲述阿根廷牛排相较于纽约牛排的特色。

　　（Adrien Brody在片场）

　　粉丝还是发现了他，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请求合影。他没有犹豫，放下刀叉，微笑着站起身，我帮忙给他和粉丝拍照。透过手机镜头，他脸上的笑容温和而真诚，没有任何距离。

　　伟大并不在于站上巅峰，而在于即便站在巅峰，也依旧惦恋着尘土气息。

　　最后，没有最后

　　最后一晚，我们拍摄剧中人物在车里徜徉夜景。我们坐在主角的小轿车后的拖车上，在围绕着城市中心广场的那圈街道飞驰。

　　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在Adrien的指挥下不断切换表情，切换故事。画面之外的风掠过我的脸颊，穿过我的发丝继续去吹佛另一张阿根廷的脸庞。夜色下的城市象无数部没有剧本的电影，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也在无意间被纳入了别人的故事。

　　我想起那夜Adrien大手的脆弱，想起他单膝下跪低头为母亲系鞋带的温柔，想起他在牛排馆里吃着半口牛排也立刻站起身的谦和。

　　镜头会终止，但故事不会停止。我们的眼睛，才是那个真正的镜头，记录下所有未曾被拍摄，却定格过的光影和温暖。

　　（作者和Adrien Br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