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随着运动员列队进入北京的鸟巢体育场，中国举办的多年来最具争议的冬季奥运会落下了帷幕。

　　北京——虽然中国官员始终坚称奥林匹克运动会与政治无关，只事关体育运动，但后者最终也无法摆脱争议和丑闻的困扰。

　　尽管中国尽了一切努力把2022年北京冬奥会办得喜气洋洋，但它呈现出的却是没有快乐的景象：受一场全球健康灾难的限制，充满地缘政治紧张气氛，再次被兴奋剂的指控败坏名声，还笼罩在乌克兰危机之下。

　　周日晚，当运动员们列队进入北京的鸟巢体育场，为多年来最具争议的奥运会划上句号时，中国可以庆祝的是：尽管有这一切问题，奥运会仍如期举行。但如果要说它成功，那是以避免了彻底的灾难这个低门槛来衡量的。

　　本届冬奥会让人最难以抹去的记忆，除了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从头到脚穿着防护服的图片外，很可能将是一名15岁的俄罗斯花样滑冰运动员在冰上摔倒的情景，此前尽管她的药检中出现了微量违禁心脏药物，她仍被允许参加比赛。

　　这名滑冰选手卡米拉·瓦利耶娃在比赛表现不佳后哭了出来，却遭到教练的严厉指责，令组织方和观察人士都想知道，他们对这些归根结底还是孩子的运动员要求有多高。

卡米拉·瓦列耶娃在上周四的自由滑比赛中出乎意料地表现失误，让她获得奖牌的希望破灭。

　　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已花了多年时间来打消人们对选择一个威权主义国家主办奥运会的怀疑，在过去两周的大部分时间里，该组织在北京一直在回避相关争议。

　　除了瓦利耶娃事件引发的令人困扰的问题外，国际奥委会也面临着其他问题，比如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后被隔离的运动员的居住条件；指控一名中国高级官员性侵的网球运动员、前奥运选手彭帅的命运；以及政治不可避免地介入到一场意在超越政治的活动所带来的问题。

　　“除了叹息外，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总部设在纽约的亚洲协会美中关系中心主任夏伟(Orville Schell)说。“一个旨在促进开放、优秀体育运动精神，以及跨国团结的如此庄严的场合，结果却变成了奥林匹克理想的一个戒备森严、脆弱、波将金村式的幻影。”

　　北京将另一个威权主义国家哈萨克斯坦的前首都阿拉木图挤出局，赢得了本届冬奥会的主办权。在那之后，国际奥委会已修改了主办城市的遴选程序，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七年前的那种浮士德式交易。

　　在周日的闭幕式结束时，中国将把奥运火炬传递给举办2026年冬奥会的意大利城市米兰和科尔蒂纳丹佩佐。2024年的夏季奥运会将在巴黎举行，2028年、2032年夏季奥运会将分别在洛杉矶和澳大利亚布里斯班举行，人们希望有关人权的问题不会影响这些地方的筹备工作。

　　中国已成为第一个在同一城市举办冬季和夏季奥运会的国家，中国领导人将这一成就视为中共意志的胜利。

　　2008年夏季奥运会在与此次冬奥会许多相同的场馆举行，当时那届赛事给人的感觉是，中国在经历了数十年的贫困和政治动乱后吁请得到尊重。

　　对中国的批评者来说，本届奥运会反而像是一个要求。

冰壶比赛在2008年夏季奥运会时称为“水立方”的国家游泳中心举行。在本届冬季奥运会上，“水立方”被重新命名为“冰立方”。

　　中国官员指责美国和其他国家将奥运会政治化，谴责拜登总统的外交抵制是“一场闹剧”。然而，中国也给奥运会注入了自己的政治元素。

　　在开幕式前的几个小时，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见面。在西方威胁如果俄罗斯军队入侵乌克兰，将惩罚莫斯科的时候，这展示出中国对俄罗斯的支持。

　　中国还选择了一名在2020年中印边境发生的致命冲突中受伤的士兵作为奥运火炬手。奥运圣火由一名来自新疆的越野滑雪运动员点燃，新疆是正在发生被美国称为“种族灭绝”的大规模拘禁和再教育运动的地区。

　　北京奥组委的一位官员警告参赛者不要违反奥林匹克宪章中有关不发表政治声明的规定。两周后，中国自己的一名官员却违反这一规定，重申中国对自治的台湾的主权，谴责外界对中国在新疆政策的批评是谎言。

　　该官员的言论促使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发表了委员会对东道主的唯一一次公开批评，尽管批评很温和。国际奥委会对中国的总体顺从，招来了对中国持批评看法者的尖锐抨击，他们说，奥委会让中国利用“体育运动来洗白”政府对基本政治权利和人权的严重侵犯。

　　“中国政府不仅犯下了反人类罪，”倡导组织人权观察的中国部研究员王亚秋上周五说。“中国政府还在炫耀自己的暴行。”

　　尽管如此，体育确实大放异彩。

　　只有500万人口的挪威在本届冬奥会上再次取得非凡成绩，以创纪录的16枚金牌和37枚奖牌总数荣登奖牌榜首。来自旧金山的18岁滑雪选手、代表中国参赛的谷爱凌成为滑雪项目的新星。

　　一些把体育放在首位的运动员称赞了中国的筹备工作。和琳赛·雅各贝利斯一起赢得了单板滑雪混合项目金牌的美国单板滑雪老将尼克·鲍姆加特纳，用“令人惊叹”来形容位于北京西北部的山地赛场。

一场冰球比赛后对有机玻璃板进行消毒。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是今年冬奥会的一个显著主题。

　　“我得说，在我参加过的四届冬奥会中，这里的精心维护，以及那么精确和美丽的一切，远远超过了其它几届，”他在张家口赢得比赛后说。

　　对参加冬奥会的数千名运动员和其他参与者来说，北京2022冬奥会与以往任何一届都不一样，甚至与推迟到去年举行的东京夏季奥运会也不一样，东京奥运会也不得不应对新冠病毒大流行的影响。

　　本届冬奥会在组织者称之为“闭环”的系统中进行，奥运会使用的酒店和场馆形成一串隔离的孤岛，临时的障碍物和检查站将它们与普通的中国人隔开。闭环里的所有人每天都接受新冠病毒检测。

　　中国用于新冠病毒感染“清零”政策的这个工具行之有效。只有少数运动员错失了参赛机会，到赛事结束时，有时接连几天没有出现一例阳性检测结果。许多运动员接受了这种做法。有些人看到了其中好的一面。

　　“说实话，每天都要做一次口腔拭子，还有自己的卧室，”加拿大单板滑雪运动员、铜牌得主麦莉娅塔·奥甸妮说，她指的是为了减少密切接触不让运动员同住一间卧室的决定。“这其实真的很不错。”

　　闭环外，北京周边的气氛冷冷清清。中国不让外国观众前来观赛，只允许经过特殊邀请和挑选的中国观众观看。

　　“它是一个让中国的领导层开心的一个冬奥会，”北京的独立政治分析人士吴强说。“跟老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观众席半空的赛场没有多少兴奋的洋溢，只是有中国运动员出场时，观众才活跃起来。中国代表队获得了冬奥会上最好的成绩，获得了九枚金牌，奖牌总数达到15枚。

　　这也许是习近平承诺在一个没有冰雪运动传统的国家带动3亿多人成为冬季运动爱好者的结果。

　　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暗示，这个数字也许能进一步提高，为国际冬季运动的未来创造“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想象一下吧，”他说。

在张家口云顶滑雪公园2月9日举行的U型场地技巧预选赛上，观众席有很多空座位。中国不让外国观众前来观赛，只允许经过特殊邀请和挑选的中国人观赛。

　　巴赫的说法暗示了奥林匹克运动面临的担忧。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奥运会只是耸耸肩就过去的事情。与2018年平昌冬奥会相比，这届冬奥会在美国的电视收视率下降了约50%；加拿大、英国和其他国家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巴赫试图强装乐观，他指出，奥委会的社交媒体帐号上有27亿次“参与”。他说，奥运会仅在中国就“吸引了”6亿人，这是个既没有明确定义、也不可能核实的衡量指标。

　　奥运会最终对中国本身意味着什么还有待观察。在另一个闭环（也就是该国的媒体和宣传系统）中，中国获胜了。

　　在中国以外，奥运会可能不大会影响到世界对它的看法。“得到一些正面的报道，或者至少是不那么负面的报道，并不一定会转化为公众对中国看法的改变，”乔治亚州立大学研究中国“软实力”的专家玛丽亚·列普尼科娃说。

北京冬奥会背后的“经济账”

　　获得了两枚金牌的瑞典速滑选手尼尔斯·范德普尔说，把奥运会主办权授予中国“令人极不愉快”，他还提了让纳粹德国主办1936年奥运会的事情。“我认为，把奥运会交给一个像中国政府那样公然侵犯人权的国家来办，是极其不负责任的，”他回国后对一家瑞典报纸表说。

　　据全球民意调查显示，2008年中国举办奥运会实际上引起了人们对中国更多的负面看法，因为国际社会的关注让人们对中国政治制度的本质有所了解。那时，很多人想知道，成为奥运会主办国是否会给中国带来积极的变化。这次，很少有人抱这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