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军新闻发言人良言3月30日表示，根据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中共中央军委命令，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赴也门执行撤离中国公民任务。这一自27日就被多方频加猜测的消息终于得到官方证实已是中国成功完成也门撤侨行动之后，但外界的持续关注显然没有因为官方的刻意低调而有所减弱，同日，诸如“习近平下令中国海军舰艇编队也门撤侨”的新闻登上各大媒体版面的头条，其辐射范围甚至远达《华盛顿邮报》。众人关注的背后，是一种难以明示的揣测，即中国是否借此展示海军力量？但通过梳理分析，不难看出，中国此次行动是基于现实情况所做出的必然选择，而非中国试图渲染中国海军实力的壮大。

　　事实上，这已不是中国外交部第一次部署实施撤侨行动，自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在多次国际危机中撤出侨民。近几年较为大家所熟知的是，2011年埃及撤侨行动和同年的利比亚撤侨行动。其中，2011年的利比亚撤侨行动是新中国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撤侨行动。2011年2月，利比亚爆发大规模示威骚乱活动后，正在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的“徐州”号驱逐舰，紧急前往相关海域，为撤侨船只护航。正是在那次撤侨行动中，中国首次派出了军舰参与撤侨行动。而此次也门撤侨行动中，中国更是派出目前在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的第十九批护航舰艇编队，直接停靠也门港口亚丁市，为撤侨行动提供直接运输保障。

　　其实，中国驻也门的公民数目并不算多，大约只有590人，在历次中国外交部部署的撤侨行动中完全称不上任务艰巨、人员庞杂、形势严峻。而之所以这一事件登上各大新闻报纸的头条，很大程度上在于中国首次派遣军舰直接抵达事发国港口。虽然这样的举措在世界范围内并不是绝无仅有——例如2014年5月，利比亚形势再次恶化，美国国务院发布旅行预警后，美海军两栖攻击舰“Bataan“号搭载1,000名美海军陆战队员赶往利比亚沿岸，待命协助美国侨民撤离——但就个案来说，分析中国此次为何派遣军舰直接撤侨仍然值得玩味。

　　可以说，中国外交部在领保方面应经形成了一套较为成熟的机制，在发生紧急情况而必须采取撤侨行动时，通常会在海、路、空三种工具中选择更为可行的路线或者综合运用多种手段，必要时也会将部分人员转移到第三国。例如，中国2014年从利比亚撤侨时，选择的路线有三条：从陆路进入突尼斯，从海路进入希腊，从空路进突尼斯或入马耳他。曾在2011年承担过撤侨任务的突尼斯是陆路的最好选择。希腊和马耳他也是欧盟各国中与中国关系相当亲近的友邦。

　　就此次也门撤侨行动来说，方案已经十分明显。选择陆路的话，由于也门的陆上邻国只有沙特和阿曼，因此中国可以转入这两个国家，但中国政府却放弃了这一路线，为何？事实上，也门内战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一场代理人之争，胡赛武装和总统哈迪的斗争背后是伊朗与沙特这两个宿命冤家。而中国在也门冲突这一问题上并没有完全的利益选择，也就是说，中国在由胡赛武装控制的北部地区与政府军控制的南部地区都有利益点。一个具体的佐证是，沙特开始对也门空袭后，胡赛武装组织在中国医疗队萨那分队住处部署了防空武器；而中国援助也门的最大项目也门图书馆之前却一直在政府军的守卫下开工。这一局面造成的最为直接的一个后果是，中国要尽可能地置身于这场冲突之外，任何可能被认为是带有倾向性的行为都可能引起另外一方的不满甚至是怨恨。沙特与阿曼是参与此次空袭的主要国家，在战事尚未尘埃落定之时，转入沙特或者阿曼任一个国家都难免会落人口实。

　　另一方面，在也门的中国公民原本较为分散，但随着沙特等国连续对也门进行空袭，首都萨那大量市民逃离，在也门的中国人普遍集中到萨那和亚丁市，这两个城市均位于也门的西部，距离阿曼路途遥远（阿曼位于也门的东边），在操作上并不可行，毕竟也门全境处于战事之中。两座城市离沙特较近，但如果要进入沙特，则必然要穿过由胡塞武装控制的北部地区，通过陆路进入沙特或者阿曼并不十分理想的选择。

　　那么，选择空路方案呢？大的背景是，在也门的中国公民原本较为分散，但随着沙特等国连续对也门进行空袭，首都萨那大量市民逃离，在也门的中国人普遍集中到萨那和亚丁市。这也意味着，如果选择空路，就需要启用位于萨那的萨纳国际机场和位于亚丁的亚丁国际机场，但沙特等国对胡赛武装的持续空袭使得萨那机场已经关闭，南部的亚丁机场情况更加糟糕，经过激烈的战斗，哈迪的支持者从胡赛武装手中夺回南部城市亚丁的飞机场。也就是说，在中国外交部计划开展撤侨行动时，胡赛武装的向南推进与沙特勐烈空袭相交织在一起，亚丁机场及附近地区战事正酣。在此背景下，中国放弃空路方案也就十分可以理解。综合各方原因，可以说，海上方式最为可行与高效。这一点可以从印度的选择上得到印证，印度政府安排两艘海军船只从也门撤侨。被困也门的印度人约有3500人，他们将先从也门转移到吉布提，然后再飞回印度。

　　中国护航舰队对这一海域十分熟悉，也是中国有魄力选择这一方式的直接原因。众所周知，中国海军护航行动是中国海军从2008年底开始在亚丁湾索马里海盗频发海域护航的一项军事行动，主要内容是保护航行该海域中国船舶人员安全、保护世界粮食计划署等世界组织运送人道主义物资船舶安全。也就是说，中国海军对也门并不陌生。根据官方公开报道，在第四批护航编队护航期间，综合补给舰千岛湖舰先后4次停靠亚丁港补给休整。在其后的护航期间，海军舰艇也多次停靠亚丁港进行补给。虽然中国派遣护航舰是基于国际人道主义义务，但在也门发生战乱的情况下，护航舰的存在就颇有点临水楼台的味道了。另外，中国此次也摒弃了租用大型邮轮、远洋渔船的方式，尽管这一方式在2011年的利比亚撤侨行动中被大规模使用，但27日后，沙特的西部舰队对包括亚丁在内的也门主要港口进行了封锁。显然，民用船只已经无法停靠港口，军舰成为最好的选择。

　　另外，从中国的官方表态也可以看出中国政府对这一事件的立场。事实上，自27日中国船东网发布“中国护航舰队暂停护航任务”的消息以来，就有分析人士表示，此举很可能是为了参与也门撤侨行动。29日路透社援引也门港口官员消息称，一艘中国战舰29日停靠也门港口亚丁市，准备撤离中国公民，中国派军舰撤侨一事被曝光。3月30日上午，国防部新闻事务局证实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赴也门撤离中国公民。至31日上午，国防部新闻发言人耿雁生证实，所有驻也门的中方人员已经全部安全撤离，但并没有披露更多细节。从一系列的时间点不难看出，中国政府一直试图淡化这一消息带来的外延效应，中国国防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此前建议媒体慎重报道该消息。

　　而这些表现显然不符合外界对中国借此渲染中国军事实力增强的预判，如果中国政府希望通过某一种途径显示军威的话，非常合理的表现是，在事件发生之前就进行大规模的宣传造势，在事件发生之中进行深入报道，在事件结束后在中国官方媒体例如《人民日报》上发表评论。但显然，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中国相关媒体在报到时并未特意突出军舰这一要素，中国外交部的微博社交账号，更是在此时总结了“中国近年来重大海外撤侨行动一览”，似乎暗示着中国此次行动的历史延续性。因此可以说，中国并没有借也门动乱这个突发性因素来显示国威的意图，实用主义才是中国此次选择的最好注解。　　(陈清来 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