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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和”经常对江青说“李铁梅”坏话
www.wforum.com | 2015-06-13 20:35:33  京剧道场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口述:刘长瑜


采写:朱子峡

采访时间:1999年5月

很快,文革便来了。

文革一开始,我也开始倒霉。那时在我们院,贴我的大字报到处都是,说我是“修正主义的苗子”、“狗崽子”、“黑线人物”、“修正主义的宠儿”等,还说我“作风不正派”什么的。那时江青也认为我对抗她,接着我就被停演了一段时间。

我和江青认识很早。61年底时我到上海演出《香罗帕》时,她就天天来看我们的戏,还给我们拍了许多照片。我还记得她在接见我们演员时说:“我非常喜欢看见在党的领导下,新中国培养出来的这些人材。”

现在回过头来看,说句公道话,江青还是挺有艺术品位的,毕竟她搞过艺术,所以我认为她有些建议还是可取的,比如她建议“剧中人物的衣服上的补丁要顺色补,不要大方块,太没艺术性,弄个梅花图案好些”;还有“李玉和一家人进出门要随手关门,要给群众一个安全感”等等,都还是有道理。

但江青这个人喜怒无常,很不好处,好好的就突然不高兴了,莫名其妙,一会儿批评你,说你没有无产阶级革命感情,一会儿又拥抱你。那时我对她可谓是又敬又怕。记得我曾演出《武则天》一戏,我演上官婉儿一角,本来对这个角色我揣摩不透,但和江青的认识帮了我的大忙,我一看到江青就联想到皇后娘娘,婉儿对武则天又敬又怕,和我对江青的心情一模一样。我就从我现实的感觉中来体会这个角色。

江青最早说我对抗她是在1964年冬天的时候,那天她在看我们排练。

《红灯记》中有这么一段戏,李奶奶和李玉和牺牲后,李铁梅一个人回到家时,有一段唱词是:“提起敌寇心肺炸——”开始时的唱腔不是高八度,而是平的,这本是编导阿甲设计的。我唱到这段时江青在一旁说:“这段唱腔不好,是路线斗争阶级斗争的问题。”当时我解释说:“江青同志,这句是我没唱好,是我声音的爆发力不够,没有体会出李铁梅的悲愤心情,回去后我一定向叶盛兰老师学习。”没想到江青听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你这个小鬼,你敢和我顶着干!”当时我吓坏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演“鸠山”的袁世海出来打圆场,他说:“我们回去研究一下,再修改修改。”这样江青的脸色总算才缓和下来。后来袁世海在1966年文革中被打成“黑帮”,关进牛棚时就因为这句话还被江青“宽大”了一回,江青说:“我记袁世海一功,当时路线斗争那么激烈,刘长瑜这个小鬼跟我顶牛,还是袁世海说了句公道话。”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当时江青生我的气也是事出有因的,她本来只是想借机找阿甲的碴,阿甲在延安时曾和江青同志演出过京剧《打渔杀家》。她没料到我这么“不懂事”,一下子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从此以后,这件事就成了我对抗江青的一条罪行。

其实,江青对我也不是特恨,她只是脾气不好而已。1968年前后,演“李玉和”的钱浩梁(江青为其改名叫“浩亮”)经常在江青面前说我坏话,说我出身不好、表现不好之类的,江青就说:“你们要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就把她换下去。”于是他们后来便让杜近芳、李维康、杨春霞试演过李铁梅一角。最后江青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我比较顺眼些,就没把我给换掉。

没把我换下来,但钱浩梁他们却没忘收拾我。记得我在1963年曾写过一份入党申请书,后来在“文革”中被他们说成是入的刘少奇的党,拿他们的话说我是个“立场不鲜明、斗争不得力、不能依靠的人”,硬逼着我重写一份,要写入毛主席的党。我感到委屈,但我也犟,就是不肯重写。后来江青说我:“你这种态度说明你根本就不想做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根本就没有无产阶级革命感情。”那些人也多次找我谈话,后来我被迫才重写了一份,但我只是要求在思想上入党,并没再要求在组织上入党。其实当时我也知道我入不了,他们怎么会让我入党?他们只是借机来整我一下。至今我也没有入党,我认为我不入党更有利于做工作。我是共产党培养起来的演员,我拥护共产党。我不入党也会以高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那时,在各种大小会议上,钱浩梁动不动就指责我“对抗江青”,是“破坏样板戏的内部敌人”、“三名三高”、“修正主义苗子”。每当剧团进一个新人时,就把我当成反面教材,让我当着新人的面,交待是怎样破坏革命样板戏的,是怎样对抗江青同志的等等,天天讲,月月讲。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表述不清那段日子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别人看我演李铁梅演得挺红的,都以为我一定很受宠,谁也不会想到一走下舞台我就成了天天挨批的“反面教材”。我就记得我那时天天发低烧,吃不下饭,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也不想背着这不清不白的名声一直过下去。在“整团”时,终于有一天,我找到负责人,说:“我要求把事实都写下来,并把这些都记入我的档案。”那人一听,拍着桌子,指着我说:“谁给你的狗胆?你居然不服气,敢和江青同志对着干!”

所以,那些日子我恨呀,我想报仇,真正可谓是“仇恨人心要发芽”。对江青我不敢有想法,我只能恨钱浩梁那些人,恨得咬牙切齿。观众们不知道,在台上,我们俩是一对革命家庭的父女,感情深厚。但对唱时我们俩从不对眼神,我只看他的鼻子,而他也只看我的脑门。

我恨透了他,我想我一定要报仇,我就记得我那时经常睡不着觉,想出各种各样的报复办法。记得后来都74年了,那年我儿子都1岁了,可我的处境依然还是那样,钱浩梁还是不断地整我,说我是“政治局都挂号的人”,我仍是被批判的活教材。这种没完没了的批判使得我快要崩溃了,那时我就想把孩子托付给我一个最好的女友,然后揣上刀和钱浩梁拼个死活。最终我还是没把钱浩梁怎么样。其实后来等我真的有了报复的机会时,我想想又算了。钱浩梁关了7年,已经受到了惩罚。我还报复他干嘛?我想这也不是他的过错,这都是政治造成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现在想想也有我的许多不是,别人恨我也是应该的,那时我年轻、愚昧,得意和骄傲之情难免会或多或少地表露出来。

“文革”之前,我一直是个宠儿,没受过什么挫折,无忧无虑,整天琢磨的就是京剧艺术。在演《红灯记》之前,我就被京剧院和文化部连提了三级。演完《红灯记》,我更是红了不得了。那时领导十分看重我,到哪都带着我。观众也非常喜欢我,我还未出场,那掌声就铺天盖地,对此,我的一些同学、同事会怎么看?能不招来他们的嫉恨吗?而“文革”这场触及人的灵魂的运动正使这些嫉恨有了发泄口。

说起来那时我所受的冲击比起别人来要小得多,那时人人自危,动不动就关人,我们院被整得连自杀的都有。66年底时,高玉倩老师也被关了起来,因为江青说她是“特务”、“黑线人物”。我还记得我们几个人轮流值班看着她,怕她自杀。现在想想,她这辈子所受的苦难也挺深的,前不久她的老伴又故去了,她的心情很糟糕,听说她进了敬老院。最惨的就是李少春了,那时他也被打成了“中统特务”、“黑帮”、“三名三高”等,被关了起来,后来心情郁闷而病死。李少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文武全才,艺术高超,为人也很好,在我们京剧院,人称“李神仙”,《红灯记》刚排时,他演“李玉和”的A角,钱浩梁只是演C角。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年代的人们就好象被注射了什么针剂似的,神经全部不正常了。当时我就觉得什么都乱了,是与非没有了标准,原来党的领导变成了反革命了,平时相处得好好的同事突然之间成了“特务”、“黑线”,世道一下子全变了。

我想凡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不好受,如果他当时好受那他后来的日子也不好受。那些整人的人当时是好受,可后来呢?钱浩梁的日子好受吗?江青的日子好受吗?

记得那时最受安慰的是总理帮我说了话,那是67年,文艺界在人民大会堂开会,总理当着江青的面说:“长瑜和我一样,都是旧官僚出身,但是和家庭划清了界限,她现在演的就是革命戏嘛。她也是我们党培养起来的嘛。”当时我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多少年过去了,一想起总理话,我还禁不住要流泪。我想总理对我的恩情我是一辈子都无法报答的。我还记得 67年6月,有一次在北京工人体育馆演出,我唱《做人要做这样的人》,正唱到一半,就听到台下“哗”地鼓起掌来,当时我心里一下子毛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我没唱错呀,怎么给我叫起倒好来了?我急出了一身汗,唱完回到后台,急忙问别人,我哪儿唱错了?那个年代,又是样板戏,唱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后台的同志告诉我,嗨,什么呀,是总理和你一块儿唱。

我从内心里把总理当成亲人。记得74年,我到北京郊区深入生活,从广播里听到总理在医院里接见外国客人,当时就觉得心里怪难受的。我还记得回到宿舍,我和高玉倩、李维康就放声大哭起来,不知道总理得了什么病,非常心疼,特想去医院看望他。最记得总理逝世时,我排队去医院向总理遗体告别。队伍很长,大家走得很慢,都流着泪,我看见平均三四分钟就有一人哭得休克过去,那天我悲痛极了,哭得脸都肿了回家后就发高烧,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劲来。

1968年,有一阵,江青几乎每个晚上都要接见《红灯记》剧组的主要成员,有时是一起看电影,有时是挑《红灯记》的毛病,要求改这改那的,她的话每次都是传达不过夜。

1969年,《红灯记》被指定为样板戏,我也成了样板团中的一个。样板团的待遇比一般演员要高,每个月有12元的伙食补助,我记得还发过一套灰色制服和一件16元买的棉的军大衣。我们出去时都有保卫跟着,别人看我们就好像看珍奇动物似的。

1971年《红灯记》被拍成电影,电影很快在全国放映。拍完电影后,我又参加了现代戏《平原作战》的创排工作,在剧中扮演“小英子”;74年又参加现代戏《草原兄妹》的创排立戏工作,我在戏里演“斯琴”。

转眼又到了1975年,那是文革后期了,在反“右倾翻案风”时,他们把我平时说的一些话整理成了厚厚的一本言论集。比如我在排《草原兄妹》时,我看见这部戏一直没完没了的改来改去,就随口说了一句:“得!草原兄妹都成了草原妈妈了”,没想到这句话也当成了反动言论记录在案。另外,说我破坏“钢琴伴唱《红灯记》”,其实钢琴伴唱《红灯记》最早还是我和殷承宗提出创作的。那次一个单位排了一台戏,叫《前进吧,毛主席的红卫兵》,让我去辅导邓玉华一些京剧的旋律,后来发现节目时间不够,硬让我也上去唱个什么。我唱什么呢?殷承宗说要不我弹钢琴,你唱《红灯记》?于是我们便合作起来,那次在民族宫演出我们的这个节目还最受欢迎。没想到后来居然说我破坏钢琴伴唱,真是太好笑了。像类似的莫名其妙的罪行一点点地给我攒了起来,一下子我又成了中国京剧院重点批判的对象,停止了我的一切活动,不让我演出,直到76年8月,演铁梅的演员生病了才又开始让我演出。

“四人帮”倒台后,我没受任何牵连,在中国京剧院继续排戏。让我欣喜的是这时我可以自己作主了。怎么去排戏怎么去理解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而以前老艺术家们带我时的感觉我都领会了过来,所以我真正在艺术上的解放和成熟是从这时开始的。

这期间,我又复排并出演了《辛安驿》《卖水》《春草闯堂》等戏,这些完全是按我们自己的理解来排的,几乎每部戏都得奖。79年我到香港演出了这三部戏,香港很轰动。同年,文化部举办建国三十周年演出,我演出的《红灯照》获得表演一等奖。

《红灯记》这出戏“文革”后一直也没停演,只是十年“文革”下来,都演一个戏,我们演烦了,观众也看烦了。后来看一场电影才5分钱,所以样板戏便渐渐没有了观众。“文革”后,开始还演一些,后来只演出一些片断,整出戏不再演,直到 1990年文化部搞“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活动,我们才复排了一期,参加演出的大多还是原班人马,钱浩梁没来,是孙岳演的李玉和。现在逢年过节的也只演一些片断。

随着市场经济的到来,京剧也开始走入低谷,这对于一个京剧演员来说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再加上一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常常感得心累。

我记得好像在89年前后,许多剧团都解散了。在我演《春草闯堂》时,我们原来有一支很完美的民乐队,抬轿子时就有二个唢呐在吹。后来我们这个乐队也解散了,整个剧组也差不多全走光了。每走一个我都很动情地留人家,但留不住。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也觉得留人家是没有意义的。但那时候我感到特别痛苦,他们走了只剩下了我,我怎么办?记得那段日子我心中悲伤一片。

记得有天晚上,有11点多了,我从家里找了几个空瓶子,来到操场上,把瓶子一个一个地砸得粉碎,然后就在操场里大声哭着喊着,揪自己的头发。那时我真是快崩溃了。我爱人找到我,问:“长瑜,你怎么了?”我说别管我,我太压抑太痛苦了,你让我喧泄一下吧!

我觉得一个事业的追求者,最痛苦的莫过于在事业上走出来又退回去。

现在我的心已经很“皮”了,可以说已有了很硬的老茧,看待一些总是心态也已经淡了许多,当然我也不是没有知觉。所以我现在归依佛门,这对我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再生的导示。

现在回想起来,以前我做过很多愚昧的事,也说过很多错话,伤了很多人,我认为这都是我心态不好。我不能面对现实。有时想想自己以前曾“无风三尺浪”,后来遇到一点挫折就把自己包起来,是不是承受力太弱了?但演员是灵魂的劳动者,有些刺激是无法忍受的。灵魂必须要寄托,要明白,所以我觉得佛门在导示我如何在世间看待世间的一切。

自从90后我归依佛门之后,我的心像一潭水渐渐平息下来,遇到一些风吹草动,我也能很快恢复平静。

我归依佛门有利我净化心灵,努力人生。但该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只要我有口气就来工作。现在我的名已经有了,我也不再企盼有新的辉煌,而我也不想要很多钱,我就为了人生,我只求尽心尽力,不求能收回什么。原来还喜欢发个钱,得个奖,领导接见等,现在已经看得很淡。

我总认为我离我追求的目标差距太远,但我现在老了,有时想算了吧,你都快60岁的老太太了,你的辉煌太长了。所以我现在把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现在我也不愿去比赛,不愿去得奖,因为我觉得我老了,没有新的动力让我再去得到什么。这样奖就浪费了,不如给别人,他们会为京剧事业做出更大贡献。

其实说句实在话,得奖我也很高兴,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可我也不会把它看得很重,我知道我只是沾了李铁梅的光,人们想的是李铁梅。

我时刻都没忘记我是一个演员,我随时都在观察生活和别人,即使在67年我前夫离开人世的时候,我都在用心体会人在真正遇到生离死别时是什么样的心态。

我前夫是我在戏校时的一个团干部,是实验剧团的老生演员。他人很聪明,对我也很好。和他恋爱时我并没有想到过要结婚,因为我以前曾立下字据,25岁以前不结婚。

“文革”一开始,我就被批了,那时只有他仍然忠实地信任我,鼓励我。为了天天能得到他的安慰,于是我们便在1967年初结婚了。那年他27岁。

结婚后,我才发现他夜里咳嗽得很厉害。后来去医院一查,是肺癌。得立即手术。记得我前夫做手术时,从前一天晚上的紧张到第二天一早跑到医院,乃至他最后咽气找大夫等种种过程中,那一个又一个感情逻辑的变化,我是全部体验到了。当时我就在想,我都要记住这些,因为我是演员。

最记得他临死前憋气的时候,那是 4月份的天气,我把我的棉袄、毛衣、衬衫所有的扣子都解开了,最后只是一件背心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解的。大概看他憋的时候我情不自禁,他憋气我就解扣。还有,记得他快断气的时候,我冲到病房,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他的嘴,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那些日子,我真是觉得天塌地陷,一下子没有了知音,没有了依靠,今后我怎么办?我都记不清我那时哭过多少回,流了多少泪。

没过几个月,给我介绍对象的又渐渐多了起来,数不胜数,条件听起来都挺不错的,有高干,有才子——还有一堆堆的求爱信。但那时我不想陷在这些纠缠之中,更不想为此闹得满城风雨,因为演员的名声很重要。我绝不想攀高枝。对于那些条件不错的,我想我又不认识他们,而他们所看到的也只是我的舞台形象而已,彼此都不了解。

我经过再三考虑,决定找一个彼此了解的。于是我想到了我们团的同事白继云,他比我大 3岁,上海人,我们是戏校的同学,他当时是我们团的武打演员,但他在学校里时就搞编导,编一些武打设计等。现在他是我们团的导演,兼青年团的副团长。

我和白继云平时就比较要好。那天,正好有人给了我两张话剧票,我便请了他。我记得我是这么跟他说的:“我现在乱糟糟的,事情太多了,想需要一个人和我互补。作为一个主要演员,我需要一个普通学员来不断地提醒我、补充我。所以我选择你做我的伴侣。我前进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大家的帮助,你可以在这复杂的环境中帮我把人际关系处理好。”我还说“别人平常就觉得咱们挺好的,我作为一个女演员不想在这方面有污点。我前前后后想一个星期,想到了你。当然我也想到你作为一个武打演员,翻打时会有危险。可是无论如何,我想你的人品、你的为人都好,唯一怕的就是你练功时,万一不小心,身体会有闪失,希望你能谨慎。我想我就说这些,好了坏了都是你。”

这样,1968年我们就结婚了。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也正是他处处关心安慰我,才使我有勇气活到了今天。

这么多年下来,我觉得我挺对不住他的。作为一个男人,他为我牺牲了那么多,老是在辅助我,我想这点他肯定会觉得自尊心受不了,很没面子的。所以我也非常尊重他,在家里,大事小事我全问他。他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也都是我买的。而且,他有时在家发脾气,我也从不说什么。既然做了一个女人,做妻子和母亲那是我们的义务。我就怕我的孩子或我的爱人出去时衣服脏了或掉了一个扣子,我认为那是我的耻辱。

我很爱我的儿子。还记得我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听我讲故事,我有时感到累,让他找他爸讲,他不肯,说爸爸讲话没有妈妈好听。于是我就给他讲,讲了一个又一个,我记得给他讲《红灯记》都能把他给讲哭了。

但对于我儿子,我总觉得我给他的母爱太少了。我很忙,在家时候不多,我孩子跟我说:“妈,我觉得生在一个工人家里也挺幸福的,因为一放学回来,爸爸妈妈都在家。”还有一次,记得我从晚上演出回来,叫不开门,屋里灯都亮着。我从窗子里爬进去,看到他抱着宝剑睡了。第二天我问他为什么抱剑睡?他说我害怕,我抱着斩妖剑再开着灯我就不怕了。当时我真觉得挺对不住孩子的。后来他读书不好,没有上大学,现在他在一家公司里打工,我认为我有一定责任。我在事业上投入过多,事业有成,但对他付出很少,我认为我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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