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标语

全世界只有一所学校以死亡为标语，这就是抗战时期的中央航空学校，因设立于杭州笕桥，其又称笕桥航校。它是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的空军培训基地，培养了大批优秀的空军人才，被誉为“中国空军的摇篮”。同样，它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一进校门，就能看到铜铸的旗杆座上刻着一段铭文：“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每一个笕桥航校的新学员，在入学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都是它。

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大多是名门子弟，人生有无限的可能。然而，他们放弃了这一切，选择了空军飞行员这一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在抗战中，包括中国空军的“四大金刚”高志航、刘粹刚、李桂丹、乐以琴，还有林徽因的三弟林桓、俞大维的儿子俞扬和、张伯苓的儿子张锡祜等人在内，中国空军共有4000余人牺牲，他们的平均年龄只有23岁，从毕业到阵亡平均仅有半年时间。仅中央航空学校第十二期毕业的47名飞行员中就有44名以身殉国，阵亡率高达93.6%。

中央航空学校的标语不是说说而已。在抗战中，中国空军涌现出无数以血肉之躯冲向敌人的悲壮事迹。撞击甚至一度成为集体决定的正式战术。在日本“零式”战斗机肆虐的全民族抗战初期，中国战机因性能落后屡屡吃亏。一位中队长在会上直接提出，用飞机撞飞机，一个换一个，他愿意做第一个撞击敌人的领队长机。会议还决定，战斗中由各分队长撞击敌人的小队长，各僚机撞击敌人的僚机。

这张照片中的石泰庚烈士，1914年生于江苏如皋，毕业于中央航空学校第九期，后又在新疆接受苏联空军教官培训，先后立有战功六次，击落日军飞机一架。1944年5月12日在陕西安康负责空中警戒时，不幸失事殉职。这是他与战友在中央航空学校校训前合影留念的照片。

精忠报国，无问西东

“我从小在母亲的严格教导下，对于岳飞、史可法等民族英雄真是钦仰得五体投地！五卅、五三……无数次的耻辱，曾使我痛哭流涕！恨不能立即就去和敌人一拼！尤其是在九一八那天，得到不幸的消息后，竟使我如中疯痫！”

这段慷慨激昂的话，出自空军飞行员沈崇诲烈士，他就是电影《无问西东》男主角的原型。

沈崇诲1911年出生于湖北武汉，自幼在北方长大。祖父是晚清重臣张之洞的幕僚，父亲是曾留学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著名大法官，母亲一家也是名门望族。出身于这样一个书香门第，沈崇诲自幼品学兼优，先后考入南开中学、清华大学。受到“工程救国”思潮的影响，就读于土木工程系。沈崇诲爱好运动，在清华就读期间，曾是学校足球队、棒球队的主力队员之一，还多次代表北平、华北地区参加各种运动会。一次在决赛中，他的门牙被飞来的球打掉，血流满脸，队长、队友和观众都喊他下去休息，但他连连摆手，硬是支撑到了比赛结束。同学评价他“爱团体而肯牺牲的精神被认为是无与伦比”。

毕业后，沈崇诲本想去新疆、内蒙古参与开发西北，但国难当头，于是毅然报考中央航空学校。在一份自传材料中他写道：“幼入学校后，深感国事日非，无日不盼英雄出世！同时自己平常对于军事也十分注意，记得自己从前常想学习海军，也想学习陆军，都遭到家中的劝阻作罢。今天竟超我心愿，学习国家最需要的空军，我真太幸运了！尽忠报国——愿长此以自勉！”

毕业后，沈崇诲因成绩优秀留校担任教官。淞沪会战爆发后他任中尉队长，奉命轰炸长江口外的 日军舰艇。1937年8月19日，他在作战中以身殉国。之后，他的牺牲衍生出“驾驶飞机撞击敌舰”的传说，并被写进小学教材中。几十年后，以他为原型的电影《无问西东》上映，使他的形象广为人知。

这张照片拍摄于1934年10月30日，是沈崇诲在中央航空学校里与自己驾驶的18号战机的合影。

这架战机是美国钱斯·沃特（Chance Vought）公司制造的O2U-1D“可塞”（Corsair，意为“海盗”）双翼武装侦察机，全民族抗战爆发前中国军队订购了少量该机型。但沈崇诲牺牲时驾驶的并非此架飞机。

中国无被俘空军

这张照片是一群军人的合影，照片最右侧站立、戴着空军领章的是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中国军人，他就是阎海文。阎海文1916年出生于辽宁北镇，九一八事变后随家人流亡北平，数年后毕业于中央航空学校，任少尉飞行员。他曾在日记中写道：“东北沦亡，国将不国。堂堂的中华民族，竟受倭奴之摧残与蹂躏，令人痛心，所以我常为之悲，为之泣。”

1937年淞沪会战中，阎海文奉命驾驶战机支援陆军，轰炸位于上海虹口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在完成轰炸任务返航时，他不幸被敌高射炮击中，跳伞落入日军阵地。

日军从四面涌上来，喊着“活捉中国飞行士（飞行员）”，阎海文拔出手枪一面还击，一面高呼“中国无被俘空军”，壮烈殉国。一说是在激战中牺牲，一说是举枪自戕。

早在1943年，阎海文的英勇事迹就进入重庆的小学课本；在他的家乡东北，他的故事被编成三字经在秘密手抄本中流传，很多小学生多年后还能背诵：“阎海文，当空军，打日机，八架焚；投炸弹，炸敌轮，轰轰轰，三舰沉。身受伤，落敌方，从容中，举手枪；不受辱，不投降，先杀敌，后自戕。智仁勇，真胆量，为国民，好榜样；传后世，永流芳，家乡人，不可忘。”抗战胜利后，阎海文的墓被移到南京的航空烈士公墓。

这张照片是阎海文毕业于中央航空学校后与战友在南京拍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