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中国记者魏玲灵报道：上周，我那篇关于北京方面对台湾发起新的“笔杆子加枪杆子”运动的报道引发了许多读者提问。一些读者来信——不仅是关于政治，也问到了“笔杆子”本身，特别是北京方面正用来号召公众支持国家统一的一部备受关注的谍战剧。

这究竟是怎样一部剧？它又如何契合了共产党那套利用媒体和文化来推进其战略重点的惯用策略？在本周的专栏中，我将对这部名为《沉默的荣耀》（The Silent Honor)的连续剧进行深入探讨，并结合中国长期以来的战略传播传统，来回答这些问题。

该剧讲述了台湾历史上级别最高的共产党间谍吴石的一生和牺牲，以及那些1949年国民党在内战中败给毛泽东的部队并退守台湾后，在台从事秘密情报工作的其他中共地下党成员。

在中国大陆，该剧掀起了全国范围的热议。这部39集的连续剧于9月30日烈士纪念日首播，取得了创纪录的收视率。有很大影响力的国家安全部参与指导了剧本的创作，这足以说明该剧的政治分量。

这部电视剧直接激发了民族主义情绪。为台湾与中国大陆“统一”而秘密工作的地下党的牺牲，被描绘成一项神圣的事业。主角吴石的一句台词——“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体现了这种无畏的共产主义精神。

这股热潮甚至使吴石在福州的故居成为了一个“红色旅游”朝圣地，许多人前去向爱国牺牲精神致敬，其中包括我那位一生从医的母亲。

一位网友描述了这种感受：看到特工吴石在被处决前写下具有象征意义的“台湾必归”的血书，他热泪盈眶。

该剧服务于一个战略目的：让公众为一场潜在的冲突做好准备。它将统一塑造为正义之举，值得付出任何牺牲，而且是历史的必然。与此同时，国有剧团只有战争题材的剧目能获批，其他类型的剧目则被否，这显示出一项自上而下的指令，即引导文化创作方向转向民族斗争主题。

在海峡对岸，这部剧正如预料中的那样引发了高度关注与审视。它没有受到热捧，但也不容忽视。台湾媒体，例如TVBS和《中国时报》(China Times)，都报道了该剧，并指出这是在公开纪念为大陆事业而牺牲的中共地下党。一些报道对“台湾必归”那幕场景感到警觉。

台湾是一个实行自治民主的岛屿，一位台湾前立委告诉我，中国对台的“笔杆子加枪杆子”战略意在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之前，早早开始塑造心理战场。通过将间谍活动和牺牲描绘得光荣浪漫，北京方面正试图为其对台湾的主权主张赋予合法性，并打击反对者的士气。

“笔杆子”策略的悠久历史

长期以来，中共领导人都善于利用“笔杆子”——即宣传、官媒和艺术——来巩固其统治，并推进战略目标。

从1942年毛泽东的延安文艺座谈会以来，其原则一直未变：所有艺术都必须摒弃“为艺术而艺术”，并作为党的“文化军队”严格服务于政治。

这一指导原则将文化确立为国家可以直接动用的工具，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2017年，在废除国家主席任期限制之前，北京方面为争取民意支持，推广了历史剧《大秦帝国之崛起》(The Qin Empire III)。该剧讲述了中国领导人习近平非常钦佩的中国第一位皇帝统一天下前的一系列历史事件。

这场最新的文化运动是一场协同行动，伴随着一些激进的“枪杆子”行动，例如一名中国总领事威胁要“斩断”日本领导人的脖子，以及中国派遣海警船驶向争议岛屿。这场运动寻求在国际上孤立台湾，同时动员大陆民众。

目标是让台湾的处境在心理上变得无法承受，使其与北京方面谈判成为唯一可行选项。

《沉默的荣耀》是一部现代战略宣传杰作。它提醒人们，在大国博弈中，争夺人心的斗争不仅要靠导弹，也要靠在电视屏幕上精心构建的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