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微信公众号“兽楼处”的一篇〈疫苗之王〉文章，将大陆黑心疫苗公布于众，而日前再有另一个微信公众号将“权健”黑幕摊在阳光下。

　　这让大陆政府在2018年底遭遇“致命一击”。

　　“新闻游侠”的诞生

　　商业医疗网站“丁香园”属下微信公众号“丁香医生”，12月25日发布了一篇名为〈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的文章，披露总部于天津的保健品企业“权健”，凭借天价保健鞋垫“骨正基”和“负离子卫生巾”起家，再通过“虚假宣传”和“传销”，短短14年间，在中国迅速拥有7000家火疗加盟店，发展领域横跨保健品、医疗、化妆品、体育、金融、房地产多个行业，销售额达到200亿元。

　　但3年前，一名患有生殖细胞瘤的女童周洋，因为其父听信“权健”宣传，购买高价医保产品，反让女儿病情恶化，最终导致其病情恶化离世。

　　此文一出，引发权健不满，官方立刻发表声明要求作者撤稿；而“丁香医生”则通过公号回应，指“不会删稿，对每一个字负责，欢迎来告。”这番话引起受害者们的回响，也迎来大陆网民叫好。

　　“丁香医生”在媒体采访时表示，此文撰写和调查约花费两个月时间。而写作者也都是前调查记者，他们曾实地卧底“权健”销售团队在天津的培训、搜集离世女童家人和医生的证言，同时研究了涉及权健火疗、传销和经销商纷争的20多份司法判决书文本。

　　随着相关事件持续发酵，26日，天津市相关部门开始对“权健”展开调查， 并致函“丁香医生”要求其提供证据协助调查。

　　外界留意到，如今出自调查记者之手的公号文章，更会引发关注与影响力。

　　前资深媒体人、上海汇业律师楼律师沈亚川对英国广播公司（BBC）表示，这并不意外。因为传播形态和传播渠道在互联网时代，已经发生改变。

　　四川媒体人张丰指出，如今这些“前媒体人”在中国，失去了原来的“阵地”，变身成了新闻“游侠”，“他们的‘转型’不算成功，没有成为大公司的‘公关’，也没有开创自己的事业。”

　　“游侠”对抗政府“一言堂”？

　　张丰所言“游侠”的评价，源自大陆媒体受到政府全面管制。

　　学者张志安在2011年和2017年对中国调查记者从业状况深入研究，结果显示，从事深度调查报导的记者人数，从334名降至175名，几近腰斩。

　　这些调查记者后来陆续转行到互联网公司、学术界、公益机构等领域。

　　由此诞生的“新闻游侠”自然引来民间欢呼。

　　不过，沈亚川表示他对“新闻游侠”仍持保留态度。

　　他以“丁香医生”的文章为例。 “丁香医生”虽然自称自媒体，但其是有资本，有团队作战方针的，他会尽量依照新闻采写操作规范，严格依照互联网传播规律来操作。

　　“我理解（文章）是比较严谨的，比如丁香医生关于权健的报导，刊发前就曾请我作为律师和前媒体人把过关，这都是非常规范的操作程序，所以不存在‘游’这个概念。”沈亚川说。

　　而对于“侠”字，他认为，报导会有很好的社会效益与公益价值，同时也会收获包括流量和品牌在内的商业回报，因此用“侠”来称呼，也并不准确。

　　他说，“作为一个律师和前媒体人，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自媒体，我只关心一个核心问题：报导是否凖确。”

　　而资深媒体人唐浩则指出，自媒体在大陆受到民间欢迎，其根本原因是中共体制下，无人愿意相信官方说辞。

　　“这是中共体制的反常造成整个社会的失常。”唐浩认为，大陆的自媒体是在用另一个极端方式寻找出路，试图对抗官方“一言堂”。

　　中国政府遭遇“阿喀琉斯之踵”

　　那么，由前调查记者参与的自媒体，是否能填补传统媒体深度报导的空缺？答案是否定。

　　根据中国法律规定，真正的个人自媒体、机构自媒体，都是没有拿到新闻资质的商业机构，包括商业网站。

　　“只有极权的国家，才会要求记者必须先经过政府审查。”唐浩指出，在自由社会，只要有专业能力就会受到媒体公司雇用成为记者，这也是新闻自由的体现。 “像中共那种经过审查才可以当记者的体制，那叫政治控制。”

　　前媒体人、律师徐凯则认为，大陆自媒体或将给中国政府带来“阿喀琉斯之踵”，而政府对自媒体也会愈加高度警惕。

　　事实上，在中共治下的社会，存在着一个非常矛盾的问题。唐浩感慨表示，“一方面他（自媒体）或许说的是真话，但是他需要保护自己；可是另一方面，又可能有说假话的人可以四处造谣，借由匿名身分逃脱法律责任，最后就变得真假难辨。”

　　他指出，造成现今中国大陆善恶难辨、真假难分局面的根本原因是，“十几亿人民的头上，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非正常体制。”人民在这种体制下生存，非常痛苦，“有些事情你觉的是对的，可在官方法律上是错的，而当官方法律说这是合法的，但事实上它是错的。换句话说，中共体制的规范是违反普世价值、违反正常人性的，所以造成人民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