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在最基本的战争单位——火药的生产上，已落后于俄罗斯，这种情况已持续了近五百年。

现代战争所用的推进剂和炸药大多已转移到海外生产。虽然西方制造商正在大量生产弹壳，但他们缺乏填充弹壳的材料。北约盟国长期供应不足的弹药一直困扰着乌克兰，但最近也令西方联盟感到担忧。

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 6 月 9 日在伦敦发表演讲时称：“普京的战争机器正在加速运转，而非减速。”“就弹药而言，俄罗斯三个月的产量相当于北约一年的产量。”

“俄罗斯可能在五年内准备对北约动用武力。别自欺欺人了：我们现在都在东翼了。”吕特接着说道。

自俄罗斯全面入侵以来，乌克兰一直依赖西方提供弹药，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北约各国军队至少从 2022 年底就开始对日益减少的火炮弹药储备发出警告。但它们在提高产量方面远不如俄罗斯迅速。

夹在实力悬殊的军备之间，乌克兰长期以来一直感到压力重重。

由于库存告急，北约的军火库终于面临这样一个严峻的现实：他们已将核心国防制造功能外包给了敌对国家。

部分原因在于俄罗斯已转向战时经济，因而能够更果断地采取行动。但还有一点是，俄罗斯从未像美国和欧盟那样实施过严格的环保措施。生产用于枪炮、炸弹、火箭和火炮的原始化学物质是一项极其肮脏的业务，这绝非夸张。

与相对简单的炮弹生产相比，火药和推进剂在制造过程中构成了瓶颈

将爆炸物运入北约领土，要么需要高度创新的化学手段，要么就得大幅放宽环境法规。

| 欧洲装载

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我们公司对专业炸药材料的需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欧洲最大的炸药制造商之一英国徹姆林集團（ChemRing）的代表詹姆斯·麦克法兰德在致《基辅独立报》的信中写道。“尤其是我们的挪威业务一直处于满负荷运转状态，其订单已排到了数年之后。”

ChemRing公司的挪威分公司ChemRing Nobel源自阿尔弗雷德·诺贝尔，他在19世纪中叶成功地将硝化甘油稳定下来，制成炸药，赚得盆满钵满，从而得以设立涵盖化学等众多领域、甚至包括和平奖在内的永久性奖项。

尽管欧洲仍有许多武器制造商，但像ChemRing这样仍在生产基础化学炸药的工厂已寥寥无几，它们堪称遗留产物。大多数此类工厂在 20 世纪末已关闭。

捷克斯洛伐克集团（CSG）发言人安德烈·奇尔泰克对《基辅独立报》表示：“事实上，与相对简单的炮弹生产相比，火药和推进剂的制造是生产过程中的瓶颈。”

德国莱茵金属，潘赫拉比特2000自行榴弹炮155毫米炮弹 | Getty

瑞士通用格洛布公司（CSG）是众多宣布新建弹药生产设施的欧洲弹药制造商之一。该公司解释称，其目标是实现从多种爆炸物质到成品弹药的全面垂直整合。不过，他们仅在现有的工业区内进行，尤其是将民用化工厂转为军用。

“在欧洲，由于监管程序冗长以及必要技术的获取受限，从零开始生产爆炸物部件实际上不可行。因此，CSG公司专注于在具有历史制造传统的工厂恢复和扩大生产。”Cirtek对《基辅独立报》表示。

| 基础弹道学

与军事生产最相关的“刺激剂”可细分为推进剂和炸药。火药是推进剂。三硝基甲苯（TNT）是炸药。

例如，一枚典型的155毫米炮弹的弹膛内装有炸药，通常是三硝基甲苯（TNT）或黑索金（RDX）。现代迫击炮手会先装填通常装有炸药的炮弹，然后再装填“袋装”推进剂，其重量和成分取决于所需的射程。

约翰·格雷曾是美国陆军的一名弹药处理专家，如今负责培训美军人员如何制作简易爆炸装置。他表示，推进剂和炸药之间的区别并非泾渭分明。

一种特别灵活的化学化合物硝化纤维素是俄罗斯大部分火力的支撑所在。其短缺同样也是西方供应链运转不畅的核心问题。

格雷向《基辅独立报》解释说：“硝化纤维素是一种单分子炸药——我们就是通过化学手段将燃料和氧化剂结合在一起的。就弹药而言，它被广泛应用于各种领域。”

纤维素只是植物物质，通常从棉绒或木浆中提取。当用硝酸处理时，纤维素会获得一种氧化剂。粗略地说，从化学角度来讲，这就像向火中吹气一样。

虽然硝化纤维素的生产过程并不复杂，但会产生大量的硝酸和硫酸废弃物——这是生产TNT、RDX和HMX等物质时常见的副产品，需要数十年才能清理干净。

| 化学热潮

相关数据相当惊人。詹姆斯敦基金会近期的研究表明，俄罗斯火药产量在2022年至2024年间翻了一番，同时来自中亚的必要棉花供应也保持稳定。

西方国家已将硝化纤维素和梯恩梯等基础爆炸材料的生产转移到海外，尤其是中国。中国还是全球最大的棉花生产国。

路透社去年7月的一项重大调查发现，硝化纤维素的生产严重阻碍了北约制造炮弹的努力。

俄罗斯总统普京访问乌拉尔车辆厂—坦克制造厂 | Getty

乌克兰和西方许多国家一样，生产的弹壳数量超过了其能够填充的炸药数量。乌克兰最大的弹药厂位于苏梅州北部，距离集结的俄罗斯军队很近，容易遭到攻击。而俄罗斯全面入侵的一个被遗忘的受害者是位于如今被占领的卢甘斯克州的乌克兰唯一一家TNT工厂——扎里亚工厂。

正如佛罗里达州火炮生产商“全球军火”公司的一位高管在5月初向《战区》杂志所抱怨的那样：“美国几十年来都没有生产过TNT了。”

如今，北约境内唯一实际运营的TNT生产商是波兰的Nitrochem公司。低氮硝化纤维素虽在油漆等功能性产品的工厂也有生产，但北约使用的军用级硝化纤维素实际上全部来自弗吉尼亚州雷德蒙德的一家工厂。

原因有多方面。原材料或化学品的利润率低于最终阶段的武器。它们还会留下巨大的环境足迹，尤其是硝酸和硫酸，这两种物质对制造从硝化纤维素到黑索金等各种产品都至关重要。

莱茵金属公司宣布计划在乌克兰境内生产 155 毫米炮弹

对于乌克兰境内潜在的生产活动，人们更担心的是俄罗斯会主动攻击该国境内的任何大规模制造工厂。乌克兰出现了新的炸药生产商，但它们不得不保持相对较小的规模。

一位出于安全考虑要求匿名的乌克兰爆炸物制造商向《基辅独立报》解释说：“对于无人机而言，每年需要500 万枚（弹药）。如今，这里每年生产30万至40万枚，其中80%是手工制作的，而且不是在工厂里生产，而是在野外制作。”

用于无人机的充电方式具有无需推进剂的优势，因为无人机自身就能提供动力。

"对于FPV无人机弹药、纵深打击无人机以及其他特定装置来说，最关键的原料就是塑性炸药，"这位乌克兰炸药制造商继续说道。

乌克兰已提升操控爆炸性化学品的能力，这些化学品正是无人机所需的原料。但他们仍依赖西方进口RDX和PETN等化学原料，在明年之前乌克兰境内无人能大规模生产这些物质。

| 产能扩张

西方显然已认识到这对乌克兰和北约成员国来说都是个问题。政府合同和武器制造商的公告纷纷涌现，宣称从弗吉尼亚到萨克森的各地工业中心都在进行采购和翻新。

那些仍坚守炸药行业的少数几家公司正获得巨额利润。

ChemRing公司计划将其挪威厂区规模扩大275%。该公司代表向《基辅独立报》表示，已有多家企业签订长达12至15年的供货合约采购其产品。

欧洲最大的弹药制造商莱茵金属公司最近收购了一家原为民用的硝化纤维素工厂，计划对其进行翻新，并于2027年投入军用级生产。

德国莱茵金属，潘赫拉比特2000自行榴弹炮155毫米炮弹 | Getty

《华尔街日报》2024 年初的一项调查发现，尽管哈格多恩-NC工厂名义上是一家民用工厂，但直到至少2024年初，它还通过一家土耳其中间商向俄罗斯提供硝化纤维素。此前，该工厂曾濒临破产。

莱茵金属公司宣布计划在乌克兰境内生产155毫米炮弹，但尚未开始生产，该公司的一位代表告诉《基辅独立报》：“我们预计很快将与我们的乌克兰合作伙伴成立一家合资企业。”

欧洲弹药制造商普遍认为2027年将是新的大规模生产开始之年。

莱茵金属公司的一位发言人向《基辅独立报》表示：“我们正在提升集团范围内推进剂粉末的年产能，从2022年的5000吨增加到2027年的12000吨。”

对于如今弹药短缺的乌克兰人来说，2027年遥不可及。

| 探索新型化合物

美国境内唯一仍在生产的军用级硝化纤维素位于弗吉尼亚州的一家工厂，该工厂现归英国BAE系统公司的一家当地子公司所有。该公司在黑索金（一种关键的爆炸物，也是C4主要成分）领域同样占据主导地位，美国几乎所有的黑索金供应都来自BAE在得克萨斯州霍尔森的一家工厂。

英国BAE系统公司此前宣布计划将火炮产量扩大16倍。为此，该公司正在尝试一种新的生产模式，他们称这种模式“将采用连续流加工工艺来合成爆炸材料，并在推进剂生产中不再需要硝化纤维素和硝化甘油，这两种物质在全球供应链中需求量很大。”

英国宇航系统公司的史蒂夫·卡德告诉《基辅独立报》，新工艺将采用以黑索金为基础的推进剂，无需硝化纤维素生产所需的植物原料。

格雷指出，最有可能的替代方案是硝化纤维素粉的专利，该专利最初由德尼莫特诺贝尔公司（即如今的化学瑞格诺贝尔公司）提出，其使用含RDX的填充剂来制造推进剂。

硝化纤维素类推进剂可能转而采用其他替代品，这或许是当前短缺所带来的最具创新化学意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