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功成身退

    日本在中国战场上取得的巨大成功，使整个日本国陷入举国狂欢沸腾之中，连日来随着日军不断从前线传来的捷报，日本各地爆发了各种形式的狂欢活动，日本青年纷纷涌向各地的征兵站报名入伍参军，有许多海外日本侨民甚至也纷纷回国要求参军，一时间战争与军人成了最热门的话题。日本各种媒体也纷纷撰文或制作专题介绍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帝国与中、德、俄作战所取得的辉煌战绩。不过在有关方面的暗示下，媒体们不约而同地回避了二战期间日本在太平洋战争中与美军交战的历史，只是播映了一些当年国民党军队大溃败的纪录片。当然，最受日本青年欢迎的不是当年那些老掉牙的纪录片，这对于那些老兵来说还有点纪念意义，而青年人渴望看到的是现实中血与火的战争场面，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要满足这点需求太容易了。通过卫星拍摄传输和前线的高空电子侦察机的现场全景扫描，以及战地媒体部队的近距离拍摄，大量的战场信息如洪水一般涌向国内，这些信息在军方心理作战部和日本各大媒体精英们过滤加工下，一部有史以来最长的战争即时纪录片展现在日本国民的眼前，一幕幕逼真的战争场景以无比的震撼力冲击着人们的视觉感官，宏观全景扫描和微观战地写实交替出现，日军不败的威武神话就这样被塑造出来了……

    与举国狂欢的气氛不协调的声音不是没有，也有一些爱好和平的日本人自发的走上街头，勇敢地喊出反战的口号，不过微弱的声音马上就被狂欢的海洋给淹没了。有些反战人士甚至当场遭到毒打，一边挨打一边被质问：你还算是个真正日本人吗？！每当出现这种场景，警察们都自觉的蒸发消失，任由暴徒行凶，毕竟这也算是一种爱国行为，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司，大家心照不宣，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视而不见。

    入夜时分，霓虹灯下的东京分外绚烂辉煌，又是一次全市大游行活动，不用问肯定是电视台刚刚又播放了最新的前线大捷消息，这已经成为东京夜生活的一景，每一次捷报传来必然会掀起一场游行狂欢活动。不过相比外面的欢庆热烈气氛，东京大和武道馆就显得有些愁云惨雾，在道馆周围两百多名身着黑色西装黑道人士横眉冷目地看着那些东京新新人类狂欢族，不时地把他们驱赶开来，不许他们接近道馆大声喧哗，不听劝告者马上就会招来一顿拳打脚踢。

    道馆内，三十多位来自日本各地黑道头目愁眉苦脸地跪拜在阶堂下，因为今天他们的大姐头——黑龙会真子会长，将宣布辞去会长职位削发为尼。当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这些受真子会长大力提携的黑龙会青年中层干部们首先感到的是万分震惊，对于这个精灵古怪，鬼点子层出不穷的美女会长，他们自认为都已经修炼的波澜不惊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她打败了，她怎么能随便抛下庞大的黑龙会组织出家当尼姑呢？虽然她时不时会发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命令，比如帮派干部要参加扫盲班、跳交际舞、读世界名著、学会使用电脑，定期到佛堂吃斋，参加社区义工活动等等。但这一年多来黑龙会也在她的领导下以前所未有的势头迅猛膨胀，组织的各项业务蒸蒸日上，一大批青年才俊被吸收提拔到黑龙会的领导核心层，原来帮派的一些陋规习俗也被她大力革除，黑龙会的势力已经遍布世界各地，不再是当年那个日本国第一黑道组织，而是发展成为一个半军事化、半商业化、半黑帮性质的国际性庞大组织，然而就在组织宏伟的远景刚见雏形阶段，她却要撒手退隐出家，实在让拥戴她的部下们如坠云里雾里，茫然不知所措。开始他们以为会长是在开玩笑（虽然会长喜欢开玩笑捉弄人，而且多数是超级恶作局），但当看见老会长青木冈和有着日本第一圣者之称的一斋先生也神色凄然的走入内堂时，他们心头不约而同一沉，知道这次不是开玩笑，真子会长真的要隐退了！

    一位身着素白和服的小侍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轻声说道：“会长要见你们，诸君请进。”

    三十多位日本黑道精英小心翼翼地跟在小侍女的身后，鱼贯而入来穿过内厅来到武道馆的后的私家佛堂，来见证黑龙会会长的隐退仪式。

    佛堂内梵香缭绕，一位姿容明丽的女孩身穿灰布僧衣跪拜在佛向前默默诵经，为了今天这个时刻，她已经斋戒七日，每天到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孽，为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千万亡灵祈祷。她就是当今黑龙会会长，日本驻非洲秘密特派员，日本非洲军团的缔造者真子。

    望着面庞略显清瘦的女会长，黑龙会的中层干部们感慨万千，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看柔弱的女孩是执掌一个庞大地下帝国的女王，是一个慧深如海，妙计迭出的奇女子。不知是谁带头哽咽起来，不久佛堂内便哭声一片。老会长青木冈见此情景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他自己的感觉也不太好受，鼻子酸酸的，眼圈也有些潮润。

    “会长您不能走啊！”、“是啊，会长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啊？”、“会长，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们不管呢？”众干部忍不住纷纷哭诉道。

    “好了，好了，大家别哭了，让外人听见还以为黑龙会的干部都还是幼稚园的孩子呢！”眼含晶莹的泪花，真子强作欢颜地开玩笑道。

    “诸君不必劝说了，我意已决，这次请大家来是想交代一些会务，大家如果还承认我这个会长就安静得听我说。”

    渐渐佛坛内安静下来，众人聆听会长的最后安排。

    “由于机缘巧合，我有幸与诸君相识相交，这一年多来在各位的鼎力相助下黑龙会发展还算顺利，在这里真子谢谢大家的关照。”真子深深向对面的干部们俯首鞠躬，跪坐着众人也纷纷还礼。

    “因为私人的原因，我今天要辞去会长一职，希望诸君能够在老会长的领导下将黑龙会发扬光大，不要辜负我对各位的一番心血和期望。当今世界正处于大变革时代，日本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振兴机遇，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希望大家能把握机会有一番大作为。不过我希望诸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心存善念，不要滥杀无辜，不要失去人性。战争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如果以杀人为美，则禽兽不如。我自感罪孽深重，因此希望出家赎罪。如果大家能记住我说的话，能常常于生死之门修善果，就算是为我赎罪祈福了，我先谢谢大家！”说罢，又是深深一躬，然后转身面对佛像默默祈祷，不再言语。两位老尼手捧法器来到她身旁，开始为她剃度。一缕缕青丝纷纷洒洒落地，它代表着一个人斩断于尘世关系的决心，望着这伤感的场面，真子的师父一斋先生不禁老泪纵横，就在这时佛堂外传来一阵喧哗，大批警察突然闯入佛堂，现场顿时大乱。

    东京警视厅长官桥板太郎尴尬的来到怒目横视他的武道馆馆长武藏的面前，低声下气的说：“师傅，我不想这样，是那个人让我一定要这么做，您能不能请这些人回避一下，马上他亲自来向你解释。”原来桥板太郎也是武藏的弟子。

    武藏冷冷地盯着桥板太郎嘲讽道：“警视厅的手够长的，竟然伸到我这里来了。”

    桥板太郎无奈地苦笑，一边静听训斥，一边把求援的眼光投向着真子。

    真子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带着自己的人退出武道馆，这里的事就交给警察来处理吧。”听到会长发话，那些正准备和警察大干一场的干部们才不甘心地退出佛堂。走出门外发现武道馆内布满了便衣警察，街上宪兵已经封锁了几条主要街道，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不一会，三辆神秘的高级黑色轿车开来，停在了武道馆门口……

    “你一定要出家吗？”佐冈略带伤感的问道，这个当前在日本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自民党总裁刚才正在主持国防厅嘉奖宴会。在听说他这个小师妹要出家的消息，当场就摔了酒杯，急匆匆的赶来现场，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他本来在车上想了很多，但见了面，望着昔日的女诸葛已经落发为尼的样子，心里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谈起。

    茶室中寂静无声，昔日的真子会长今天的女尼明心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茶道之中，泡茶、沏茶、斟茶，最后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献上。

    佐冈却不伸手去接，固执的盯着真子说：“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我是不会喝这杯茶的。”

    真子也不理睬，悠闲地闭目品茶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佐冈看在眼里恨得牙根痒痒却也莫可奈何，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让，最后还是佐冈先投降了：“好吧，你可以出家，你可以退隐，你可以去过你的神仙生活，不过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现在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千头万绪，一团乱麻。表面看中国虽然败得很惨，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你要给我出个计策，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安安稳稳出家的。”

    “师兄，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可不许赖帐。”真子顽皮地笑了，霎时间佐冈恍惚看到昔日那个智计百出的小师妹的影子，他知道自己可能又被这个鬼精灵给耍了。

    “师兄以为日本有无能力征服中国？”真子郑重其事地考问道。

    佐冈沉吟半晌，不情愿的回答道：“不能。”

    真子听罢深深一躬到地，佐冈慌忙还礼：“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能有此明悟，实在是大和民族之幸，刚才这一躬我是在替全体日本国民谢谢你。”真子严肃地说。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实在不甘心，虽然明知是在玩火，但我还是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佐冈苦笑道。

    “办法只有一个——罢战言和，以退为进。”

    “我何尝不想言和，有一个喘息阶段，可是在现在的形势下要想罢战谈何容易啊！中国方面损失惨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国内方面要放弃眼前取得的战果也不会答应，要知道那是一片几乎相当于整个日本版图的富庶之地，把这么大一片占领地再退还给中国可能吗？而且就算退还给中国也无济于事，日中这一战已经结下血海深仇了，是不可能言和的。”佐冈激动地说。

    “在现在的形况下当然不可能言和，但在另外一种情形下那可能就说不定了。”真子悠然地说道。

    “什么情况下？”佐冈急不可待地追问。

    “当它被拖得筋疲力尽，四分五裂的时候！现在的中国还是一个整体，还有很大的战争潜能，它肯定不会答应和谈，但我们需要和谈，需要一种姿态来拖延时间，让中国犯错误，以此转移美国的注意力。至于是真谈还是假谈，我想这就不需要我来教师兄了吧。”真子开玩笑道。

    “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不过还不够，我要的是万全之计，就象上次你给我的那种自保和求胜的万全之计。”佐冈得寸进尺，继续要求道。

    “就知道师兄不会轻易放过我，万全之计没有，计划到早就准备了两个，就是不知道师兄有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去实行。”真子一边笑道，一边把一张信笺递到佐冈手中。

    佐冈一目十行迅速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冥思半晌才缓缓睁开双眼说道：“师妹，你的这两个计划构思宏大，没有大魄力大智慧是不能实行的，我不敢保证我能做到，但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去促成。这两个计划可谓百年大计，师妹你该是早有谋划，准备了很长时间了的吧！”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真子随口而言，说罢脸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得羞红，似乎想起了什么亲昵的人。这一丝娇媚的女儿态看得佐冈目瞪口呆，这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奇景。也许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真子迅速恢复平静，从佐冈手中抽回那张信笺，一边放在茶炉上烧掉，一边说道：“师兄，我可以走了吗？”

    东京湾，一艘工艺精良的远洋帆船出海了，码头上二个老人目送它渐行渐远，一斋突然喊道：“真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啊！”泪眼朦胧中他仿佛回到了从前，情同父女的师生之谊一幕幕再现眼前，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在自己的严厉教导和强求下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真是造罪孽啊！似乎听到了老师的忏悔，站在船尾的真子遥遥挥了挥手，然后双手合什，深深一躬。不久帆船扬起了风帆，驶出了东京湾。

    此后，人们再也没有听到真子的消息，有人猜测她隐居在某个小岛上忏悔自己一生的罪孽，有人猜测她在世界各地继续着她的游学生涯，也有人说她跟所有的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还在日本不过隐姓埋名在暗中继续执掌着黑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