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争的记忆

    华盛顿的城市广场青草坪上，快乐的孩子们在柔柔的草地上和他们的宠物嬉戏玩耍，他们的父母三三两两地坐在街道长条椅一边享受着和煦的阳光，一边微笑着注视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

    在广场草坪中央引人注目地矗立着一座倒“V”字型纪念碑，整个碑体造型好像利刃将大地劈开，立体翻起飞成两翼，碑身是简洁深黑的“光可见人”的花岗岩，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姓名。它就是著名的越战纪念碑。每年，200多万的美国人会来到华盛顿，驻足、参观这座带着体温的纪念碑，有人评价它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没有一点雷同的痕迹。它没有一个特别的形态，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当你站在它面前注视着纪念碑上57000多名全部阵亡者的名字时，扑面而来的感受只有战争、死亡和生存。

    令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出自一个20岁华裔女孩的设计，纪念碑的设计者林璎在当时还只是建筑系的大学生，她出生于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中国著名建筑师梁思成的夫人林徽音是她的姑姑。林璎在介绍自己的设计思路时这样说道：“一开始我就问自己，到底建‘越战纪念碑’的意义是什么，尤其是一座20世纪的纪念碑的意义是什么?当宝贵的生命首先成为了战争的代价时，这些‘人’无疑是第一个应该被记住的。因而这项设计的主体肯定是‘人’而不是政治。只有当你接受了这种痛苦，接受了这种死亡的现实之后，才可能走出它们的阴影，从而超越它们。就在你读到并触摸每个名字的瞬间，这种痛苦会立刻渗透出来。而我的确希望人们会为之哭泣，并从此主宰着自己回归光明与现实。假如你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就永远无法从中解脱出来。所以一座纪念碑应该是‘真实’的写照。首先要接受和承认痛苦已经存在，然后才有机会去愈合那些伤口。”越战纪念碑的设计为林璎赢得了崇高的声誉，她被美国的《生活》杂志选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一百位美国人”，后来以绝对的优势当选为耶鲁大学新任校董。

    在这个著名的越战纪念碑近旁，还有一个小小的纪念园区。走进这个园区，首先相遇的是19个与真人尺度相仿的美**人雕塑群，这些雕塑并没有集中在一起，而是一个个拉成散兵线，撒开在一片长满青草的开阔地上搜索前进。这些士兵头戴钢盔，持枪驱前，表情显得非常紧张，所有的塑像都没有高台底座，他们不是高耸的英雄，而是普通战士。士兵们的脚就结结实实地踏在这片开阔地上，设计者巧妙地将整个气候和环境都引了进来，成了这个雕塑群最真切的背景和注释。这么一来，士兵们和脚下的这块土地就自然地融为一体，当烈日炎炎，当狂风扫过，当暴雨倾注，当皑皑冬雪覆盖在这片开阔地和士兵们的身上时，战场的严酷和士兵危在旦夕的生命，作为一个战争片断，整体地走进了纪念园。

    一位身材不高精悍强壮的美国中年人正徜徉漫步在纪念公园里，虽然他身着便装，但短短的寸头，严肃的神态以及标准的行走步伐无不显示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当他走过那一尊尊的不锈钢战士塑像来到南面黑色的花岗岩纪念墙前时，一群中国游客正在听导游小姐介绍这个奇特的纪念公园的主题——朝鲜战争纪念碑石。

    纪念碑石座落在一个圆形的水池中，上面用银色的字镶镌着短短的一句话的碑文“自由不是无代价的”。碧眼金发的美国导游小姐指着这块碑石向这群来自中国的游客们作讲解介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五年，人们享受和平还很短暂的时候，1950年6月25日，北朝鲜突然打破国际公认的划分南北朝鲜的三八线，进攻南朝鲜，并且长驱直下，几乎消灭了南朝鲜。在这样的情况下，联合国安理会决议，派出联合**援救南朝鲜，当年参加朝鲜战争的国家和提供医疗支持的国家有希腊，法国，埃塞俄比亚，丹麦，哥伦比亚，加拿大，英国，泰国，瑞士，南非，南朝鲜，菲律宾，挪威，荷兰，新西兰，卢森堡，印度，意大利，澳大利亚和比利时，其中也包括作为主力的美**队。美国人至今自豪的是他们的儿女为了捍卫民主自由义无反顾地去保卫的那个从未见过的国家的人民，就是南朝鲜人民。1950年9月15日，美军仁川登陆，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经过三年残酷的战争，1953年7月27日，板门店停战签字，维持三八线。在这场战争中参与朝鲜战争的联合**的伤亡记载：阵亡美军54246，联合**628833；失踪美军8177，联合**470267；被俘美军7140，联合**92970；受伤美军103284，联合**1064453。”

    听完漂亮的导游小姐这番详细介绍，在场的中国人发出了一阵惊叹，通过这些数字，他们发现了自己对那段历史事实的无知。中国人一向以为，在朝鲜战场上，美军只是打著“联合**”的旗号而已，战场上都是“美国狼”。而这些数字表明的事实，与原来的印象差异很大，美军在联合**中的比例，竞远远低于原来的想象。

    在场的一位中国青年游客在听了导游小姐的讲解介绍后，禁不住用流利的英语反驳道：“导游小姐，听你这么介绍好像当年中国出兵援助朝鲜是破坏了民主和平，是毫无道理的野蛮行为。那为什么美国的高级将领也自己承认，他们在朝鲜是‘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漂亮的导游小姐笑了笑说：“许多中国的游客都会问这个问题，实际当时说这句话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五星上将奥玛尔·布莱德尔的原话是，假如因为朝鲜战争‘我们就打入中国的话，那么，我们将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在一个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敌人，进行一场错误的战争。’”

    那位中国青年游客听了导游小姐的解释后脸变得通红，他似乎还想继续反驳几句，这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女朋友拽了拽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和她较什么真，别忘了现在咱们是站在美国的领土上，她能说志愿军万岁吗？”

    青年人听了女朋友后，不由得自嘲说道:“看来有些道理还真是说不清楚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听完他这句话，周围的中国人都轰然大笑。那位美国导游小姐见此情景，感到莫名其妙，当听完陪同翻译的解释后，她也不由得笑了。

    但是，一直在现场旁听的那位中年人没有笑，当中国游客渐渐远去时，他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立在纪念碑前，凝视着那一句碑文：“自由不是无代价的。”

    不知站了多久，一位着装严整青年军官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打断了他的沉思：“将军阁下，总统召见的时间快要到了。”

    听到副官的催促，中年人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他凝望着眼前的那句短短的碑文，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这一次美国人愿意为自由付出多大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