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翁之意

    清晨，迎着湿润清凉的海风，俞飞在青岛前海公园的幽静小道上自由漫步。八月的青岛正是旅游的黄金季节，每年当全国各地都沉浸在酷热的煎熬中时，青岛却是避暑的天堂。不过俞飞此次来青岛的主要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避暑，他还肩负着一项重要的视察任务。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硕果仅存的几位军事元老之一，他现在虽然不肩任任何职务，但每当国家遇到重大军事决策问题时，他还是会被征求意见，和其他几位元老一起为共和国保驾护航。

    自七月份以来，中国周边环境突然陷于动荡不定之中，先是日本宣布将自卫队正式改编为国防军，同时还声称在必要的时候会派遣军队进入危险地区维护本国侨民的安全。紧接着美国借口朝鲜在核问题上的反复无常，宣布对朝鲜进行全面海上封锁，同时美韩两国在朝韩边境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联合军事演习，这次代号为“曙光”军事演习集结兵力的虽然只有60万，在历次演习中不算最多，但美军参加的人数却有15万人之众，是美军历次海外军事演习中出动军队最多的一次。另外美国海军的两支航母编队也先后进驻越南的金兰湾和日本的关岛军事基地，宣称将要在八月下旬与日本海军举行代号为“刺”的大规模海上军事演习。

    鉴于周边事态的复杂化，俞飞受中央军委主席程光的委托，前来青岛暗中调查军队的战备情况。来到青岛后表面上看俞飞好像很悠闲，每天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和离职退休的老部下们聊天喝茶，暗中他却通过私人关系从多方面严格地考察了北海舰队——这支中国最大的海军军事编队的战备状况。考察的总体结果基本上还让他放心，虽然在某些方面还不尽如人意，但部队看来没有松懈，一直在加紧战备训练，可以保证应付周边的突发事件。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盘绕在心底始终挥之不去，毕竟军队几十年没有打仗了，那种轰轰烈烈的军事演习训练出来的威武之师，终究无法代替从战火硝烟中锻造出来的精兵猛将。在走访过程中他感觉自己了解的情况有些过于完美，甚至完美得近乎不真实，长期的战争经验告诉他，完美得东西通常是不可靠的，打仗不是走仪仗队，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搏杀通常是没有什么美感可言的。军队的战斗力不仅仅体现在纪律严明、素质过硬和先进的武器装备上，还有其他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有在战争这个大熔炉里才能慢慢地锻造出来。

    来青岛这段日子，俞飞每天都要沿着青岛的前海公园走上一圈，一方面是锻炼身体，另一方面就是想理清自己的思路，因为他总觉得有某种危机在暗中酝酿着并隐隐逼来，可是却不知道这个危险是什么，而越是这种看不见的危险越可怕，因为仅凭直觉你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但你却不知道它来自何方，何时爆发。

    “爷爷，你看那个人怪不怪。”小孙女平平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俞飞的沉思，他沿着平平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沿海一块突兀的礁石上，一个人单腿金鸡独立，正在做着各种古怪的动作。

    “哦，他是在练功呢。”俞飞慈爱的向小孙女解释。

    “他是在练

    听了这话，俞飞有点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怎样向这个只有九岁大的孩子解释什么叫练功，他知道只要这个小孙女开始对某件事情感到好奇，那她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俞飞可是深有体会和“身受其害”，每次回答完她那十几个“为什么？”的提问，简直比当年打一场硬仗还累。可就是这样辛苦，小孙女不满意的时候还是居多，常常说他这个爷爷脑筋退化，知识陈旧，只会打马虎眼，蒙混过关。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很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俞飞又开始采用惯用战术，企图逃脱头脑被“折磨”的厄运。

    “爷爷不许打官腔，不许耍赖皮。”小孙女平平显然一眼识破了俞飞的“诡计”。

    “我想你这个问题只有问他本人才能知道正确的答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俞飞只好老实的回答。

    小孙女有些失望，不过她又马上满脸惊喜地说：“爷爷你看，那个人过来了，我们去问问他好吗？”

    俞飞这时候可不敢说“不”，只好被小孙女拉着走过去了。双方在沿海休息亭相遇，俞飞主动打招呼：“小伙子，过来坐坐好吗？”他知道每当需要“冲锋陷阵”的时候，他的这个孙女总会把他推在前面，自己则害羞的躲在后面，这次显然也不例外，出主意的是她，执行命令的是他这个“老卒”，平平还将这种分工组合美其名曰：“老少黄金绝佳拍档”。

    被叫住的青年显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微笑坐在凉亭的石凳，问道：“老伯，您有事吗？”

    “是这样，我的这个小孙女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俞飞解释道，说完推了推赖在怀里的害羞的平平。“好了，该你上场了，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俞飞暗自庆幸终于把这个“烫手芋头”扔出去了。

    “小姑娘，你有什么问题？”青年人和蔼地说。

    “叔叔，你练的是

    “为什么你认为我练的是

    “是爷爷说的，他说你在练功。”平平马上把俞飞供出来了。俞飞听了心里可是大呼冤枉，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练功就是练

    “那你认为练功就是在练俞飞知道这时候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只好苦笑了一下，索性闭口不言，看看平平怎么回答。

    平平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在学校经常参加一些批判”

    “小姑娘不错，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象某些人不懂装懂，误导下一代。”青年人一边笑着说，一边看着俞飞。俞飞知道，自己的这个黑锅算是背定了。

    “小姑娘，在学校你们经常上体育课吧？你一般喜欢什么体育项目？”青年又问道。

    “我们不经常上体育课，现在的体育课差不多都让英语课给占了，不过我挺喜欢体操，爷爷还经常带我去游泳和打乒乓球，我现在的乒乓球打的比爷爷都好。”平平有些得意地说。

    “是吗？真是造孽啊。”听了平平的话青年叹息道。

    “喂，小伙子怎么说话呢？我让自己的孙女多加强锻炼有什么不对吗？”俞飞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禁质问道。

    “对不起，我不是说您的不是，刚才脑子走神想其他事了。”青年连声道歉。

    “叔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平平有些委屈地说。

    “好，叔叔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青年人说。

    “其实练功和参加体育课差不多，目的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就象体育锻炼有游泳、乒乓球、足球、长跑、体操等各种不同的项目一样，练功也有许多种类，比如太极拳、气功、站桩、瑜伽功等等，我刚才练的是一套自己编的功法，它综合了一些其他功法的优点，主要是用来锻炼身体的。”说到这里，青年人停顿了一下，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平平的反应，见她还能够理解，于是就继续说：“刚才你提到的这就像你的体育老师告诉你，只要天天打乒乓球就可以成为神一样，你说可笑不可笑？”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

    “好了，现在你该明白我练的练功和”青年人问道。

    平平使劲的点了点头，说：“叔叔你练的功是为了锻炼身体，”

    “好聪明的小姑娘。”青年笑着夸奖道。

    “既然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愚人太多了的缘故吧。”青年无奈地说。“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杂草开始蔓延的时候，再想除掉它就困难多了。”

    “难道就没有斩草除根的解决办法吗？”俞飞问道。

    “没有办法，大势已成定局，这就像打仗一样，战略上的问题是不可能通过战术手段来改变的。”青年回答道。

    “看来你对战争有还蛮有研究嘛。”俞飞转了一个话题，问道：“那你说说看，中国目前的周边形势如何，将来会面临战争的危险吗？”问完这句话，俞飞自己都感到非常吃惊，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几天在他心底隐隐萦绕的不安是什么了。

    青年凝视了一会远方，然后语气沉重地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山雨欲来风满楼，朝鲜这一战是免不了的，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决不是结束，也许未来有一天战火会烧到中国的土地上。”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情况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俞飞不以为然地说道：“美国人的胃口还没有那么好吧，我想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教训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的。”

    “那可不一定，此一时非彼一时，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已经是几代人以前的事情了，时代发展节奏这么快，现在的一年抵得上过去十年的变化，谁又敢说美国不会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呢？”

    俞飞笑了笑站起身来，拉着平平的手说：“美国与中国开战对它又有什么好处，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小伙子我看你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平平，跟叔叔说再见，我们该回家了。”

    平平乖巧地说“叔叔再见。”

    青年人也站起身说道：“如果人类是真正讲道理的理性动物的话，这个世界上也就根本不会有战争的发生。但愿我是杞人忧天，不过战争本来就不是可以用常理来分析的事情，要是张伯伦和斯大林能看穿希特勒的‘道理’，还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吗？如果罗斯福能看穿东条英机的‘道理’，还会有珍珠港的惨剧吗？所谓的‘道理’都是后人总结出来的，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吧。”看着平平可爱的小脸，他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躲是躲不掉的。希望战争不要将临在你们这一代人的头上……”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开始让人感觉到夏日的燥热，凝望着青年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俞飞不禁追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思维教练。”青年人头也不回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