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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睛也能开歼十 央视女记者亲历“不灭传说”
www.wforum.com | 2009-12-09 13:11:04  新华网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人物介绍】

    李中华:48岁,空军特级飞行员,毕业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我国仅有的3名国际试飞员之一,参与了我国新型战斗机歼十的试飞定型。

  【正 片】

    解说:今年国庆60周年阅兵式上,我国自主研制的歼10战机首次编队登场,引人瞩目;11月4日,在空军建军60年飞行表演中,歼10战机再次亮相,更是引起了世界媒体的高度关注。自此,历时二十多年被广大军事爱好者誉为“不灭传说”的战斗机,终于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作为歼10战斗机研制定型的参与者,试飞员李中华,是最早驾驭它的人之一。

    纪实部分:柴静看歼十

  记者:歼十你飞了多长时间?

    李中华:我有十多年了吧。

  记者:十多年。你对这个飞机熟悉到什么程度?

    李中华:我对这个飞机的熟悉,应该讲非常熟悉。这个歼十的飞机非常好,那么这是一型我们国家自主研制的,生产的这么一种第三代战斗机,那么它的特点就是说,鸭式布局,非常规布局,同时呢具有一定的超视距攻击能力,那么具有良好的中低空和超音速、亚音速的这样的机动能力。

    记者:在你的眼里面,这个飞机对你来说是有灵性的吗?

    李中华:有灵性,我非常喜欢,上飞机之前要摸一摸飞机,我感觉这个飞机,它就是你飞行员身体的一部分。

    记者:摸一摸飞机,我们摸着就是一个冰冷的大家伙,你摸着呢?

    李中华:我摸着是温暖的,我觉得它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记者:要是不违反纪律,我能看看吗。

    李中华:当然允许你可以上去。

    记者:真的?

    李中华:可以去看一看,但是在你上去之前,我先上去,我要告诉你啊,我要告诉你哪些不能动啊。

  记者:好。

    解说:歼十战斗机的诞生,凝结了众多航空工作者的心血。这款战机可与国外先进主流战机相媲美,该机研制成功,实现了我国战斗机由二代向三代的跨越式发展,对于我国的军事装备和国防科技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纪实部分:柴静体验歼十驾驶舱

  记者:我觉得真正坐在这儿,才会知道什么叫战斗机。

    李中华:能有所感觉啊,如果说这个系统全部通了电之后,那种感觉更明显啊,到座舱了以后啊,你能看到这个歼十的座舱非常地简洁。它由几个信息的显示部分所组成的。第一部分你看到这个玻璃是个屏显,这个屏显就是我飞行过程中的一些高度、速度、飞行员航行姿态等都可以在这里面显示出来。

  记者:这是个玻璃屏幕?

    李中华:这是个玻璃屏幕。那么信息就投在这个玻璃和远处的视景上面,那么看到的就等于是,既能够看到数据,还能够看到外面的视景。

    记者:这个是操作杆吗?

    李中华:这是飞行驾驶杆。

  记者:这个能握吗?

    李中华:可以握一下。

    记者:握在这儿,握在这儿,不对。

    李中华:是这样的。这个驾驶杆看设计得非常精巧,这个精巧就是说它上面有很多的按纽,有很多的开关,那么它为什么设计这么复杂,就是要实现一个理念,在飞行过程中要实现手不离杆,也就是两个手,一个是驾驶杆,一个是油门杆,都不能离开。

  记者:我的左手放在?

    李中华:左手放在这里,这是一个油门杆。

  记者:这是负责油门的?

    李中华:油门杆,对。

    记者:现在我看你这个战斗机里面这么多的仪器跟按纽,你现在能熟到什么程度?

    李中华:我对这个坐舱非常熟悉,你告诉我,想要让我指示出哪个电门是什么位置,我都可以告诉你,闭上眼睛我都可以摸到,而且保证不会有错误。

  记者:真的吗?

    李中华:是的。

  记者:所谓的摸到,那我能考验一下您?

    李中华:你考验一下我吧。

  记者:你闭上眼睛。

    李中华:闭上眼睛。

  记者:你现在能直接找到空中启动这个按纽吗?

    李中华:就这个嘛,是吧?

  记者:再试一次。应急刹车的按纽在哪儿?

    李中华:应急刹车这个嘛,是不是,是这个吧,没有问题,这是没有问题的。

  记者:这个飞机对你来说像是你身体的一个部分吗?

    李中华:这个飞机应该讲就是身体的一个部分。尤其在飞行过程中,那么飞机就是人的一部分,人和飞机就是一个整体要达到这样一个状态。

    记者:你曾经说过一句话,你说任何一个试飞员,不管他的性格多么地张扬,当他坐在这个座位上的时候,他就必须变得很安静,这话怎么理解?

    李中华: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以后,你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你的各种形体语言,你不需要张扬,你需要冷静,你需要让你的大脑和飞机的计算机一样,要高速运转,要能够正确无误地来能够把飞机操作好,那么这个是最重要的,那么这个时候冷静最关键。

解说:冷静对一位普通的飞行员来说至关重要,对一位随时与危险相伴、与死神“对阵”的试飞员来说更是如此。在对歼十的众多次试飞中,李中华对2003年12月1日担任的那次“低空大表速”的试飞印象最为深刻。这是歼十战斗机试飞中最难啃的“硬骨头”。 形象地比喻,“低空大表速”就像我们迎着风、骑自行车,骑得越快,阻力就越大,它要求飞机在低空高速飞行,检验的是飞机结构的极限强度。这个飞行非常容易出现震颤。

    记者:那这个飞机会是个什么状态呢?

    李中华:飞机就很快地抖动,那么抖动以后,飞机一抖动的话,我所有的机体的各个部件都在抖动。包括我的尾翼啊,我的平尾啊,我的垂尾都在抖。

  记者:抖到多剧烈呢?

    李中华:那么抖的过程中,可能会把飞机这个机翼抖掉,会把飞机抖散。

  记者:那飞机就解体了吗?

    李中华:对,在试飞过程当中,飞这个低空大表速,飞机解体的这种先例很多。

  记者:那里面的人?

    李中华:基本结果都是机毁人亡,没有办法出来。

    记者:不能跳伞吗?

    李中华:你跳出来也是散了。

  记者:怎么会散了呢?

    李中华:当时那个气流载荷非常大,就像说我们在一个快速急驶的一个汽车上,我如果扔出来一块豆腐一样,很快就会被气流就会化成粉沫,那么飞机的这个解体的过程,在那种颤振的过程中,或者瞬间,就抖得你自己已经没有知觉,很快就是说和飞机一样就散掉了。

  解说:也正是因为飞行员无法实施自救,因此“低空大表速”试飞被称为是试飞员的“死亡之旅”。在国外的“低空大表速”试飞中,就曾发生过五十多起飞机空中解体,飞行员无法生还的惨剧。

  记者:您在之前看过比如说那些失事的飞机的录像吗?

    李中华:我看过呀。我不但看过这些飞机的录像,我还到那些,像我在俄罗斯的时候,我还到很多为飞这个大表速的这个科目,牺牲的那些试飞员那个坟墓上去过,试飞员那个烈士陵园我都去过呀。

  记者:您在那看见什么了?

    李中华:我看见的是他们牺牲背后那种,传承的那种精神,我确实很感动。我觉得这一个民族需要那么一帮人,要为着一个事情要执着地要追求下去,那么我看到的在俄罗斯,是为着这一个科目,牺牲的不只一个飞行员,而且我也看到就是说,他们的父亲牺牲了,儿子接着当试飞员,还在飞,我还看到有一个,就是说父亲牺牲了,儿子试飞员也牺牲了,一个老太太她的,他妈妈在他墓地里,给他们做活动,做祭奠的时候这个场景。所以我觉得这是很让我感动的。那么做试飞,做航空的这种探索必须有一种牺牲精神。

  记者:但是在你真的要飞这个科目之前,你能忘掉这些你看到的东西吗?

    李中华:那必须要忘掉,如果不忘掉这些事情,你做不成的,我觉得这个靠什么忘掉,你就要靠你事先的一些准备,要进行一些,更多的一些质疑。我跟技术人员之间,我经常要跟他们要质疑,要给他们提问题,要发现他们的问题,要找他们的毛病,同时我要让他们找我的毛病,我们要进行,建立一种沟通,要进行争论。那么这个过程中,我们都认定了没有问题,可以往前飞,是安全的,尽管这种情况并不是100%的可能,我觉得是可以往前飞的。

    【导视】

    “死亡之旅”化险为夷,生死关头,他经受了什么样的考验?

    李中华:飞机每一平方米上所承受的压力,这个载荷达到了九千三百多公斤。

    极速时刻,沉着应战,他创造了怎样的飞行奇迹?

    记者:在那一瞬间,你对于最坏的结果有心理准备吗?

    李中华:有心理准备,跟飞机融为一体,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解说:2003年12月1日,这一天上午气象条件良好,而机场内的气氛却异常紧张。在地面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李中华走向了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三代战机歼十。

    李中华:我记得我印象很深,因为当时我上飞机的时候,大家都是那种感觉,就好像为我送行一样。

  记者:怎么?

    李中华:平时大家在一起说笑很多,非常轻松的那么一种表情,突然间变得好像很悲壮,有的人也是过来了要跟你握握手,握握手把你送上飞机去了,我说这种情况之下,对于我来讲,我觉得我能理解他们。

  记者:但是你对心理会有影响?

    李中华:我觉得,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尽管我的战友,我的很多人,对这个事情看得很悲壮,但是我觉得我有信心,我相信这型飞机是经得住考验的。

  解说:就这样,在带有凝重、悲壮的气氛中,李中华驾驶的歼十飞机呼啸着掠过跑道,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蓝天。

    记者:当真正起飞,你要做那个动作之前,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李中华:当时我是飞到了高度一万两千米,然后开始飞机向下俯冲,向下俯冲是下降率每秒一百二十米,然后一直冲下来。

    记者:要冲到多高?

    李中华:冲到高度一千米。

    解说:当飞机冲到距地面一千米时,李中华迅速调整飞机姿态,随后开始不断的加速、加速,歼十飞机也越飞越快。但是就在即将超越音障那一刻,李中华的飞机却突然出现了轻微的抖动。

  记者:那你还记得你当时感到的飞机的这个抖动,是一个什么程度吗?

    李中华:抖动实际上,我们这个抖动并不是特别明显,但是这个时候,我觉得倒是非常的安静,因为在那个时候,你已经是超音了。

  记者:这一刻很奇特,所以我请您再详细地描述一下,在那个超过音速之前,当时飞机里是什么状态?

    李中华:超过音速之前,飞机的里边噪音很大,我的气流声音,发动机的声音,都会传进耳朵里来,尽管我戴的那个头盔它是一种降噪的一种,把噪音已经减到比较小的这么程度的一个头盔,但是声音还是很大,那么一旦你超音了以后,突然间就好像进入另外一个境界,因为你走在声音的前面去了,那么这个时候实际上,声音传不到你这里来。

    记者:我在一张照片上看到过,叫穿过音障飞的这一瞬间。

    李中华:对。

  记者:甚至有一个白色的雾状的气体围绕着。

    李中华:是。

  记者:那是怎么回事?

    李中华:它这个激波,它就是那个气流,它的压力、温度急剧变化所形成的那么一个分界面,这个压力急剧变化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如果在低高度产生了激波,如果这个激波扫过了人群,扫过了建筑物,在严重的时候可能会造成人的耳膜穿孔,会造成玻璃的全部的粉碎。

  解说:但此时的李中华还在不断的加速,他要达到歼十飞机预设的最大极限速度。不仅如此,他还要在这个极限速度下保持飞机平稳飞行二十秒。

  记者:你现在回忆那二十秒长吗?

    李中华:挺长的,挺长的,这个时间是一个相对概念,是的。

    记者:那你那二十秒里面一直很安静吗?

    李中华:很安静,我觉得那个时候好像都能够听得见自己的那种呼吸声,非常的安静。

    记者:您那时候在想什么?

    李中华:我那时候好像什么都不在想,我就是在看着表,在看着我的数据,因为我看的那个数据,我一直要保持好,我不能让这个数据变小或者变大,变大了可能会出现我,超出我设计范围的那种危险,如果变小了达不到考核要求。

    解说:对于这二十秒,李中华说的轻描淡写,但对于当时正在地面实施观测的科技人员来说,那个时刻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记者:后来地面的人有没有跟你描述过,他们在那二十秒当中,他们是什么状态?

    李中华:在那个过程中,在地面监控室里看到那个过程,有一个试飞研究院的那个院长,当时在那里,他说他感到他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立起来了,他说他觉得很恐怖,因为当时看到的就是说,飞机…

    记者:他看不到你吗?

    李中华:他看不到我,他就是说他能够看到的,就是说飞机每一平方米上所承受的压力,这个载荷达到了九千三百多公斤。

    记者:这是个什么概念?

    李中华:这个概念也就是说,在你一平方米的面积上,你有十吨的东西在那个地方,压在那个地方上,飞机上都是这样子的,那么他说他是学颤振的,他说这种情况,一旦出现颤振,那是不可想像的,所以他就说,他说我当时我的头发,每一根我都感觉都是立着的。

  记者:但是你也在看这个参数变化,实际上你也很清楚那个压力意味着什么。

    李中华:我清楚,我也意味着,压力意味着什么,当时甚至说,不要说飞机解体,那个时候就是我的座舱盖,我的座舱盖是玻璃的,如果说座舱盖压碎了、破碎了,那么说我的身上瞬间就会压上十吨的东西,那是个什么结果,可能就找不到了。

  记者:在那一瞬间,你对于最坏的结果有心理准备吗?

    李中华:有心理准备,跟飞机融为一体,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记者: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个最好的结果,而且是。

    李中华:我跟飞机一体,这肯定是一种最好的结果,我们共同回来不也是在一起吗,所以我相信我能回来,尽管开始走的时候,大家那个眼光里面有很多复杂的成份,但是我相信我能回来。

    记者:一直到第二十秒的时候,然后是你怎么知道就可以了?

    李中华:到了二十秒的时候已经后面告诉我减速,提醒我减速,我就把油门收回来,当时觉得非常的放松。

  记者:放松。

    李中华:非常的放松,把油门收回来的时候飞机拉起来了,拉起来我记得我很清楚,就是当时我看着飞机慢慢地,随着那个声音很小,慢慢地减速减速,减到亚音速了以后,声音又出来了,噪音周围又出来了,好像又回到了自然界,然后我自己连续地滚了几个滚。

    记者:这是干嘛,这不是规定吧?

    李中华:不是规定,我觉得非常的放松,连续地滚了几个滚,然后驾机返航了。

  记者:就是一个人完成一件事儿之后那种。

    李中华:我觉得这种就是那种喜悦感和成就感的一种体现,在这种状态下,我觉得也是释放自己的一种方式,那么落地之后,大家非常开心,因为随着这个起落的落地,那么这个工程,这个项目意味着就是划句号了,所以我下来之后,他们当时这个中航工业集团的那个产品部的部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一个女同志,上来抱着我,然后眼泪都流下来了,她说中华你上飞机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

  解说:正是这次飞行,歼十与李中华一起创造了四项纪录:中国战斗机研制史上盼望了多年的最大飞行表速、最大过载值、最大迎角和最大瞬时盘旋角速度拿到了。现在歼十作为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三代战斗机中的佼佼者,已经列装部队,形成战斗力。

纪实部分:柴静看歼十

    记者:它这个雷达有多大啊,您给我形容一下。

    李中华:一米左右,直径有一米左右。

    记者:像歼六、歼七,它好像这个地方都是一个进风口好像是,是吧?

    李中华:对,歼六、歼七它的前面呢,而现在我们这个进气道放在机腹下面了,看一下这个就比较漂亮了。这种进气道开的很大,开口很大,这个也是设计上的需要。

    李中华:这个可以介绍一下。这个是加油管。

    记者:是空中加油用的吗?

    李中华:这个是空中加油用的,这个空中加油这就是说可以有效地能够提高我们的那种飞行的航程,留空时间,也可以大大地扩展我的作战半径。那么这个加油的速度也是比较快的。

    记者:快到什么程度?

    李中华:它每分钟可以到几千升这样的速度。

    记者:这意味着说你一次补给加油的话,多长时间可以完成?

    李中华:对,几分钟就可以完成。

    李中华:再看到的就是我们发动机的尾部,我们称它是发动机的尾喷口,就是说气流从外面进来之后,那么经过压缩、燃烧,然后推动它里面的涡轮转动,带动飞机产生推力,然后废气从里面排出来。

    记者:对,因为我们知道在之前的,好像发动机一直是研制当中的一个屏障,也曾经受这个制约很长时间?

    李中华:是的,发动机的研制应该讲它很困难,难度比较大。但是呢随着我们国家航空工业的发展,发动机整个的进展还是非常快的,尽管过程中我们克服了很多困难,也遇到了一些阻力,但是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我们一直走的还是比较顽强。

    记者:那是不是导弹就挂在这儿呢?

    李中华:像我们的导弹啊,像我们的武器系统啊等等都可以通过挂架和机翼连接在一起,那么这些点能够看到的,这就是装挂梁的位置,那么装好挂梁之后,再把导弹装在挂梁上,根据任务的不一样,那么选择不同的一些配挂方案。

【导视】

    “失速尾旋”一道困挠世界航空界的难题,他是如何成功征服的?

    记者:你指的是说像螺旋一样下降的过程当中,人还要等?

    李中华:对,甚至说你可以闭上眼睛等待。

    一次又一次的与死神相伴,他又是如何练就过人的飞行技术?

  记者:你靠什么保证你的准确,难道靠运气吗?

    李中华:这个可不是,这个我觉得更多的是靠你充分的准备。

  解说:李中华出生于辽宁新宾县,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和很多男孩子一样,年少的李中华自小就有制造一架先进飞机的梦想。为了这个梦,高考时他坚持报考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并已优异的成绩录取。1983年,在李中华即将毕业时,得知空军要选拔飞行员,他毅然放弃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招飞入伍,并上了航校。两年后他以全优的成绩从航校毕业,并被分配到作战部队,在那里他开的是歼6飞机。由于飞行技术冒尖,他也成了同一批战友中最早担任中队长职务的人。作战部队的四年提升了李中华的技术,但总是飞歼6飞机,也使他产生了许多困惑。

    记者:歼-6不让你满足是吧那时候?

    李中华:是的,比如有一次我用歼-6飞机来拦截那种伊尔-62,那个歼-6的飞机拦截伊尔-62,就是竟然是一种很困难的情况。

  记者:你当时说这个困难,这个困难是怎么个困难法?

    李中华:高空它过来了,我要去拦截它。

    记者:对。

    李中华:我要追,它往前跑,等我爬到高度上了以后,我们两个速度差差得不大,我要追它追得很困难,等快追上的时候,我油量又不多了,我要赶快又回来,你说说我当时…

    记者:就一个战斗机连运输机都追不上。

    李中华:我一个战斗机我追运输机,我这么费劲,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让我干别的事情。

    解说:就在李中华产生困惑的时候,1989年,由于出色的飞行技术和航空大学毕业生的学历背景,上级有关部门征询他是否愿意当试飞员,当得知“试飞员将参加先进战机全程研制”时,李中华毫不犹豫地加入到了试飞员的行列。

    记者:你在没有当上试飞员之前,这方面有天分吗?客观地讲。

    李中华:可能有,但是没人告诉我。

    记者:你没有在你身边的人当中显得出众吗,在这点上?

    李中华:我可能比别人更安静一点。

  记者:安静一点?

    李中华:对。

  记者:怎么讲呢这个安静?

    李中华:像有些时候,我可能学习的时候我能坐住板凳,像该动的时候也能动起来,也就是该做什么事情能够转换自己的角色,这可能是我,我觉得我自己还能够,对自己的掌控能力还是比较好的。

    记者:这个是你比如说小时候自己的训练,还是说就是你血液中的一部分?

    李中华:应该是天生的,这个应该是天生的。

  解说:虽然李中华有着与众不同的天分,但他明白我国新一代战机更需要专家型、学者型试飞员。到了试飞部队后,他不但每天坚持读书学习2小时,还经常与战友一起分析国外试飞资料。1993年,李中华赴俄罗斯培训,他不仅以过人的毅力在4个月内完成了别人一年的课程,获得“国际试飞员证书”,而且还成为我国第一个驾驶苏27完成 “眼镜蛇动作”的飞行员。之后他又先后四次赴俄学习,这些经历全面提升了李中华的业务能力。在很多同事眼中:李中华是一名飞行员,更是一名试飞工程师。1997年,他凭借自己扎实的理论功底和严谨的科学态度,成功征服了被航空界称为“死亡陷阱”的失速尾旋。

    记者:它通常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导致失速尾旋?

    李中华:像这种情况,就是比如说在飞行中,训练中,在作战中,紧紧地盯着目标,而忽视了自己,忽视了自己飞机这种状态,那么飞机可能会由于某种原因,速度逐渐变小,逐渐变小,小到一定程度了以后呢?在飞机飞行员采取一种不恰当的这种操纵,飞机就突然间就产生不平衡了。

    记者:它是一个什么状态?

    李中华:失速尾旋它进入了之后,就是飞机机头翘得挺高的,但是飞机是沿着它的螺旋线,就像那种树叶从树上落下来之后那种,它不是那种直着落,它是这种飘啊飘啊飘,那种螺旋线这样下降,下降的过程中,机头在忽左忽右那么飘摆,然后飞机机翼急剧地旋转,然后急剧地下降这么一个过程。那么这种过程飞行员在座舱里边感觉到就是说这个飞机我想控制出来,它不出来。

  记者:它的结果会是一个什么结果,技术上?

    李中华:失速尾旋如果说控制不了,那它就是沿着这条螺旋线就越旋越低,越旋越低,最后半径越转越小,转得越来越快,最后结果就飞机撞到地上来了,机毁人亡。

    记者:这个会常见吗?在事故当中。

    李中华:尤其是在八十年代以前,九十年代以前,这种事故占的比例,大概能占到20%。

    解说:失速尾旋是困扰世界航空界一道难题,仅美国和俄罗斯在“失速尾旋”的试飞中,就损失过几十架飞机、数十名试飞员。同样,长期以来 “失速尾旋”也是困扰我国国产三角翼飞机。征服“死亡陷阱”,不仅是所有飞行员的梦想,也是保证作战胜利、保全飞行员生命必须打开的一道难关。

    记者:那实际上你的试飞,是要是说当飞机已经进入危险状态的时候,应该怎么处置,是这样吗?

    李中华:我的试飞是要告诉一些,告诉飞行员我要找到一种方法,如何能够让飞机进去之后出来。第二个就是说,一旦这个飞机进去之后,有什么情况,比如说进去之后发动机可能会停车了,突然熄火了,你该怎么办。还有要告诉飞行员,如何才能避免它不进去。

    记者:那这样的话不就意味着说,你要刻意把自己放在一个危险的状态去试。

    李中华:我觉得我对这个有一定的了解,我甚至知道我这型飞机,一旦进入这个状态,我一秒钟能掉多少高度,那么我要清楚,我要确定几个时机,比如说我进入的高度应该是在多高,我应该让它转几圈,然后我再开始改,在这个过程中我必须保证我很清醒,我能够知道转了几圈了,不能转转,我都不知道几圈了,那就麻烦了,同时还要告诉,设定我什么高度上我必须做改出动作,另外就是什么高度上,我应该要放弃飞机了,就是我这个高度上我再做改出动作都无效了。

    解说:在同事眼中,李中华的认真严谨是出了名的,为了征服“失速尾旋”这道难题,他每次试飞,都要亲自列表、画图、填写飞行卡片,认真思考试飞清单,在他的办公室,光平常累积的飞行记录卡片就有1100多张。

    记者:那它跟低空大表速比,它操作起来难在哪儿?

    李中华:它难在就是说,它整个的这种操纵,是需要你非常精准,同时你要有足够的耐心,这种足够的耐心就是说,你做的动作,可以在那儿等一等,因为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效果产生出来。

  记者:等?

    李中华:就会等上几秒钟。

  记者:你指的是说像螺旋一样下降的过程当中,人还要等?

    李中华:对,你比如说它向左转,你把右边的这个方向舵踩到底了,踩到底了飞机还在转,它甚至还会转上,掉上几百米,然后会慢慢地,慢慢地减弱了,然后最后停下来,那么这个过程你不能怀疑自己,我这动作是不是做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再回来,你要一犹豫,这个过程还会继续进入。

  记者:可是人在危险状况下,就是手忙脚乱,就是急,就是一定要做点什么。

    李中华:所以对于失速尾旋来讲,你要学会等待,就是做了动作之后你就等待,甚至说你可以闭上眼睛等待,它突然间转转转,突然停了。

  记者:你是在跟我打比方吗,闭上眼睛等待,还是你真的可能就会这么做?

    李中华:当然闭上眼睛是不可以的,这种是一种放弃的表示,但是我觉得那种过程,你就可以用闭上眼睛来形容,因为你睁着眼睛,你也做了不任何事情,你只能等。

    记者:说得太轻松了。

    李中华:我觉得真是这样子的。

    解说:一道困惑很多人的难题就这样被李中华攻克了,看似简单的回答,背后却浸透着他严谨、钻研、勤奋的科学态度。在李中华26年的飞行生涯中,他驾驶和试飞过26种机型、安全飞行2400小时、成功处置空中险情20多次。

    解说:现在只要有时间李中华还是会去飞机模拟机,虽然这里只是最基础的一些训练,但每次他都一丝不苟的完成。

纪实部分:柴静飞机模拟器内采访

    记者:刚才我们转了大概有我想四圈,差不多。

    李中华:四圈。

    记者:你正常飞行当中,一次转的最多的得多少次?

    李中华:一个飞行起落里面转过两百多圈吧。

    记者:天哪。

    李中华:这是旋转。

    记者:我已经不能再看了。所以我没有办法想像你转两百多圈,你还能够保持稳定吗?

    李中华:是,应该讲,飞行员应该具备这样一种能力。在转换过程中,首先要控制自己,然后才能控制飞机啊。

    解说:正是凭借过硬本领,李中华在一次次与死神“对阵”中,不断的提升着我国第三代战机歼十的性能。同时也创作了世界航空史上的一个奇迹,歼十成为世界第三代战机试飞中惟一一个没有摔过的机型。

    记者:你从试飞第一天到现在试飞多少次了大概?

    李中华:有几千次了。

    记者:这几千次当中,你出现过失误吗?

    李中华:我没有。

    记者:一次都没有吗?

    李中华:一次都没有。

    记者:误操作没有?

    李中华:误操作没有。

    记者:你怎么可能从来没错误过?

    李中华:很多飞行员都没有错误啊,因为有些飞行员的错误,可以那么讲,他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说,他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这种错误是不允许犯的。

    记者:你靠什么保证你的准确,难道靠运气吗?

    李中华:这个可不是,这个我觉得更多的是靠你充分的准备,要准备得特别熟悉,同时在飞行过程中,还要全神贯注,不能分心,除非你走下飞机了,否则的话,你必须要全力以赴来。

    记者:但是对你来说,很多的科目你都已经烂熟于心了,你现在还需要那么去准备?

    李中华:要把飞行做得好,我觉得不论飞了多长时间,那么你的每一次飞行,都要像第一个起落那样来处理,这样的话,你才会能够保证不出问题。

    解说:这些年来,在外人看来,试飞充满风险,但李中华认为这当中有很多为人所不理解的美好之处。

    记者:那么大风险,最美好在什么地方?

    李中华:它美好在经常有新东西你会接触着,我会飞到新科目,我会飞到新飞机,我会和不同的人进行交流进行飞行。

    记者:你喜欢挑战是吗?

    李中华:我喜欢,我觉得这种过程,一方面有成就感,同时也会战胜自己,做任何事情都希望能够不要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能够每天站到一个不同的高度,站到一个新的起点上,那我们都是这样子的,比如飞行过程,我们也希望,我自己以前的飞行记录是两万米,那么是不是有朝一日,我能够飞到两万三千米上去,我看看这个天是不是更蓝,这种过程。

    记者:好吧,那告诉我们你的那个最高处你看到的是什么?

    李中华:我觉得我在最高处能够看到的,就是说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我们这个地球还是带有一点弧线的,这个地平线并不是平直的,这种在地面上看不到的。

    记者:那是什么感觉?

    李中华:那种感觉就有点这种居高临下,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什么感觉,感觉人变轻的那种感觉。

    记者:很轻了。

    李中华:因为在两万多米的高度上,空气的密度已经很小了

    记者:所以在那样的一个角度,一个人类的眼睛去俯瞰自己的星球。

    李中华:我觉得这就是空军,因为是空军,所以他要飞得更高,飞得更远,要能够无所不达,要有这样的眼光。

    解说:无所不达,这是人类的梦想,但人类为此也付出巨大的代价

    记者:您曾经亲眼目睹过牺牲吗?

    李中华:我看过牺牲,我目睹过牺牲。

    记者:是什么样的状况?

    李中华:这个飞行员,飞机的损毁有些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曾经在俄罗斯他们一次飞行员的葬礼上,地面在开着追悼会,空中的飞机在进行着不停地飞行,而且飞得很低,轰鸣声很大,那么它是要告诫人们,这种飞行是带有探索的,是会牺牲的,而且告诫大家,这种飞行是不能停止的,尽管有人牺牲。

    记者:你有飞行在葬礼的上空是吗?

    李中华:对,我和一名俄罗斯飞行员,我俩在一架飞机上。

    记者:那跟平常的飞行,有不同的感觉?

    李中华:我觉得那是一种,用另外一种方式,在告慰你的同行,同时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宣战。

    记者:向什么宣战?

    李中华:是一种向未知的天空,未知的领域的一种宣战,我觉得对于飞行员,对于试飞员来讲,这是一种不屈的行为,而且如果一名飞行员,他缺少这种精神,他一定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记者:终于落地了。

    李中华:终于落地,可以看了现在。

    记者:这是我坐这么多年飞机,第一次看到地面的时候这么高兴。

    李中华:还是回到地面上好啊。

    记者:踏实。你回到地面会有这感觉吗?

    李中华: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我觉得有些时候在空中感觉更好,尤其是在那种蓝天白云间穿行的时候,那是飞翔的感觉,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这就是那种无忧无虑啊,自由自在啊,没有约束的那种飞翔的感觉,

    解说:李中华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妻子为了丈夫的事业,曾放弃自己热爱的工作,多年来,一直跟随李中华转战南北,虽然常常为丈夫的安危提心吊胆,但妻子一直支持李中华的工作。儿子今年17岁,即将迎来高考,他打算报考的志愿都与航空院校有关。有人曾把试飞比作“在悬崖上高速驾驶一辆不知道性能如何的新车”,但李中华好像并打算让辆车停下来,他最大的愿望是试飞我国最先进的战机。

    记者:我看你在有次采访中说到过,你说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李中华:是这样,飞行员都是这个习惯,都喜欢好飞机,没有一个说,我对我最开始,刚开始学飞行,初教六那种飞机我很留恋,没有这种。他往往眼睛都是盯着前面的飞机。如果说我飞的是第二代飞机,我就想着我什么时候能够飞到第三代飞机,我飞着那种螺旋桨飞机,我想着什么时候我能飞到那种喷气式飞机。

    记者:你的终点是什么呀?

    李中华:我的终点,就是我生命的终点啊,我想如果让我飞的话,只要我能飞得动,允许我飞,那么说我还是希望飞到当时的时候,我所能看见的最先进的飞机。

    记者:可能有人看了这个采访之后觉得,说李中华这么热爱战斗机的事业,他是渴望战争吗?

    李中华:战斗机是武器大家都这么认为,但是谁又排除运输机不是武器呢?9·11的时候不就是两架运输机给美国带来了伤害吗?恐怖分子那种恐怖行为,实际上是运输机带来的,所以说什么是武器,什么是一个和平的一个使者,应该讲并不是说看它真正能干什么,而是说要看它到底干了些什么。

    记者:但是可能有人会觉得,身为军人你们不就是渴望着战争吗?您怎么想?

    李中华:军人的最高的目的,我想是用他们的一些努力,去制止战争,去带来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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