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探险专辑（1）

-------穿越阿尔金山峡谷和南库木塔格沙漠

    2009年5月7日 星期四  晴
   
    我们一行四人:领队、老范、小古和我，昨天坐了一天的长途车从乌鲁木齐来到若羌县米兰镇也就是36团。

    一大早，我们来到存放拖拉机的地方，一个机务连的院子里，领队和范合文去修拖拉机。上一阶段因为拖拉机离合器损坏，被迫把车斗扔在罗布泊里。后来花 2000多元，雇了一辆“迪尔?650”拖拉机拉出了车斗。那辆“迪尔”也停在这个院子里，绿色的车身，高大威猛，比我们这辆拖拉机强壮多了。我和古建超就开始清理上次穿越罗布泊和北库木塔格沙漠后剩下的物品。上次路上遇到沙尘暴，车里进了不少沙土，被褥衣服等都要拍打干净，车斗里的沙土都要扫出来，食物还剩下不少馕和方便面，一些馕已经受潮发霉，只好扔掉。

    清理得差不多了，领队和范合文也开着拖拉机回来了。我问他们：“车修好了？” 领队说：“修了一点，换了个离合器片，其它的没动。”我不懂拖拉机，就顺口说了句：“那没问题了吧。”范合文气呼呼的说：“问题多了，车上带的专用工具是次品，刚一用就断了，油滤没换成，变速箱声音不对，前车轮声音也不对。”

    我们把清理干净的物品重新装回车斗。这时36团电视台、宣传科的人也来了，对领队进行了采访，还给我们赞助了一些柴油！

    收拾完毕，我们开始出发，找地方吃了晚饭，给水桶加满了生活用水，我们离开了36团。领队骑着越野摩托车，范合文驾驶着拖拉机，我和小古乘坐在车斗里，拖拉机确实很颠簸，但我却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直走到晚上12点，我们在路边停下休息，两人睡帐篷，两人睡车里。

    2009年5月8日 星期五  晴

    戈壁滩上风很大，夜里也较凉，凌晨五点就被风声惊醒了，又继续在风声里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收拾好之后继续赶路，中午时到达了红柳沟。红柳沟里有不少的植被，还有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我们停车在红柳沟休息、吃午饭，远处有两个人牧羊人赶着骆驼、马和毛驴经过，骆驼身上驮满了生活用品。吃过午饭继续赶路，下午到达了巴什库尔干，这里有个小饭馆、旅馆，不过只是几间简陋的土房，平时过路人在这停的也很少。

    领队拿着地图给我们讲这里的地形。这里从36团过来的路是修在山谷中的，到此地突然开阔了，沿着公路可以一直到青海，沿土路可以一直到敦煌。据说这里以前在民国时期有驻军在此，扼守着这个新疆通往甘肃和青海的要道。因为穿越前要准备一下，我们决定今晚就住宿在这了。

    领队察看了前方的地形，感觉拖着车斗进山不太好走，决定把车斗就存放在这里，只驾驶车头去穿越。

    下午我们开始分开拖拉机的车头和车斗，又把车头上认为多余的部件拆下。拆完的车头成了光头车，样子有些滑稽，但我想它可能很实用。

    店老板的水和粮食、蔬菜都是从很远的36团拉来的，当晚炒了个包包菜和白菜混的大杂烩，可我们吃得也挺香，当晚我和古建超睡房子里，领队和范合文睡车上。

    2009年5月9日 星期六 晴
   
    早上，我们把行李绑在车上，领队骑摩托车在前面开路，范合文驾驶车头出发，我和古建超坐在车头两侧的挡泥板上。

    按领队的计划，在这座山里的峡谷找条路，顺峡谷向北就应该能到南库木塔格沙漠南边。领队边走边用卫星定位仪查看经纬度，然后在地图上判定路线。遇到难以确定路线的地方，领队就骑摩托车去前面探路。几经探查，我们拐进了一条峡谷里（东经：90度32分30秒，北纬39度02分21秒），此时是由领队驾驶拖拉机，一开始走的是干河床，时常会在路边出现个小泉眼。每到一处叉路或泉水处，领队都要停车用GPS（卫星定位仪）定位，他告诉我们：这是为了一旦前方不通或有危险，知道退路上离最近点有多远；二是，探险有时可以为旅游踏线，收集信息很重要，保证日后的旅游方案的准确性和安全性。他对我们说：有一天你们要带旅游团的话，这些资料会很有用。人的记忆是有局限的，很多的地带，地形的变化都会使人再来时想不起来，用笔记下来很重要。特别一提的是他说的：要相信科学，如果定位仪和你的方向判断发生冲突，要相信定位仪而不是自己的感觉。这一路上我确实学到了不少野外经验和旅游知识，同时也感到领队作为职业探险家绝非浪得虚名。

    ——找路——

    随着深入峡谷，海拔越走越低，有几道泉水汇成了小溪，越来越宽。经过一大片芦苇丛后，溪水变成了小河，谷中景色很美，两边险峻高耸的峭壁、胡杨、芦苇丛、红柳，还有中药锁阳等。我们还看到了还有形状奇特、酷似人像的山峰！

    ——野生锁阳——

    ——酷似人像的山峰——

    天近黄昏，峡谷越来越窄，突然前方拐弯处出现了几块巨石，拖拉机头过不去了，只好停下。领队和范合文、古建超都去前方探路，我守在车头旁。天快黑了，峡谷里静悄悄的。好一阵子他们才回来，情况不太乐观，估算了一下，前方大概有四个地方无法顺利通过。天色已晚，只好找了块巨石背旁扎营。
   
    峡谷两边山形陡峭，形状狰狞。山里的夜晚很凉，幸好山谷四周有许多夏季发洪水冲下来的枯枝，正好给我们做燃料，点燃了一堆篝火，渐渐的有了暖意。天全黑了，夜空里繁星一片，身边有潺潺流水声。宁静的山谷之夜！
   
    面对挡路的山石，是想办法继续前进，还是放弃穿越往回走，成了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领队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出现了不同的意见：范合文认为可以用石头把路垫平，拖拉机应该能通过；古建超认为工程量巨大，能否修好路没有把握；我担心如果强行通过时拖拉机出现什么故障，那么我们连退回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困在这里。领队最后谈了自己的看法：他基本认同范合文的意见，但为稳妥起见，他认为明天应该先探探路，至少骑摩托车把峡谷走完，看看前方是什么情况，是否还有障碍。最后我们统一了意见，定好了明天的计划。

    ——在受阻处露营——

    2009年5月10日  星期天  晴
   
    一早起来，重新点燃篝火，我们的食物只有方便面和干馕。
   
    并且是“油馕”（沾了汽油和柴油的馕）。吃过早饭，范合文和古建超先修路，领队和我前去峡谷里探路。小摩托车无法承载两个人，他骑摩托车我徒步，他行驶一段路程就停下来等我。峡谷蜿蜒曲折，一路小溪顺流而下，两侧岩壁直插云天，峡谷内宁静悠远，唯有潺潺流水声和山野间的风声。前进了大约七八公里，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前方豁然开朗，远方一座巨大的沙山出现在眼前。看来我们已经快要走出峡谷，到达南库木塔格沙漠的边缘了。领队说他刚才看到了四峰野骆驼，想等我走近拍摄时已经跑远了！真遗憾我没看到。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开始返回。回到宿营处，范合文和古建超已经把第一个路口修好。现在天色已过正午，我们吃了点东西，决定今天把剩下的几条路全部修出来。

    我们修路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用石头把山石中间的缺口垫平。对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因为我们只有最简单最原始的工具——两根小撬杠和双手。

    大家齐心协力开始干活。老范身体最壮，出力也最多，抱着大石头往豁口里扔；跟前的石头搬完了，就搬远处的，撬山边的，捞水里的；大石头不够，就用袋子装小石头，还要摆好。我的力气最小，还要拍摄记录他们修路的情形，也是有力出力，如蚂蚁啃骨头一般！这真是愚公移山，要是我一个人，早就失去信心了。我相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选择放弃，这峡谷两边的车辙印就说明了这一点。不少的车辆到了这里，不管是从哪一头进入，最后都在挡道的山石面前掉头返回了。只有我们，没有路，就是硬修一条路也要通过。如果掉头返回，路线很长，前面的辛苦也全白费了，我们的给养也有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路修好，尽快通过，前面还有一个沙漠在等着我们！

    ——修路——

    干到天黑，我们一共搬运了大约有两车多的石头，磨破了手，撬弯了钢钎，四个人几乎凭着双手修通了道路。附近稍微大一点的石头几乎都被我们搬光了，我很佩服他们的精神，真是不容易啊！

    ——路修好了——
   
    天色已晚，我们仍在原地宿营，准备明天早上通过。成败在此一举！

    2009年5月11日  星期一  晴
   
    我们带的帐篷最多只能挤下三个人，领队发扬风格，每天都露宿在外。一早起来，他说半夜山风把篝火的火星吹过来，把棉垫和被子引燃了，他穿了多年的风衣也被烧掉了一个袖子。
   
    吃过早饭，开始驾驶拖拉机穿越障碍，最惊险刺激的一幕开始了。这样的路根本不是平常意义上的路，只是把大石头中间的缺口用石头稍微垫平了一下而已，能否顺利通过，其实谁的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前面两个路口好不容易通过后，第三个路口是最难通过也是最危险的，发动机轰鸣着，右前轮已经高高翘起，车身倾斜得厉害，几乎要侧翻过去，车轮差点被卡在石头缝里，范合文连忙挂上倒档退了回去。第一次没有通过，他急得大声指挥我们往关键的地方再填几块石头，把烧坏的棉被也铺了上去，然后开始第二次冲刺。引擎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范合文神情紧张，我们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车轮压着石头的边缘一步步地慢慢往下移，终于通过了第三个路口。第四个路口有惊无险，最终范合文凭借他丰富的驾驶经验穿越了难关。

    ——通过最难的一个路口——
   
    最大的一个难关度过了，大家顿时感到欢欣鼓舞，所有的辛苦都没有白费。望着来时的路，我惊叹范合文铺路这一大胆的想法，怪不得领队常说范合文是员虎将。不过细想，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竟然能被领队接受，看来他们多年的合作已是珠联璧合了。

    领队说如果有后来者开的车较大的话，只要他们不怕苦，在我们铺的路的基础上多费些力也一定能通过。

    随后我们开始出发，穿越后半段峡谷。范合文骑摩托车，领队驾驶拖拉机，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打破了亘古的宁静！
5月9日中午12时我们从峡谷起点出发，到11日上午10时，我们终于驾驶拖拉机和摩托车成功完成了阿尔金山大峡谷的穿越，到达了南库木塔格沙漠的边缘（东经：90度39分73秒，北纬39度15分46秒）。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机动车完整穿越这条峡谷。 
   
    ——身后就是南库木塔格沙漠穿越起点——
   
    条件越来越艰苦，人也越来越随意，累了困了就随便往戈壁滩上一躺，啃点干馕喝点凉水，好像风吹日晒根本就不存在。我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看领队和范合文却对此习以为常了。我这几年也时常参加一些规模不大的户外活动，他俩是我见过的最随遇而安的人。

    ——累了就随地休息——
   
    我们在巨大的沙山下休息、吃饭。11点45分，经过短暂的休整，我们又开始出发，开始了对南库木塔格沙漠的穿越，主要是在一条河水冲出的冲击沟里穿行。越野摩托车的故障越来越多了：空气滤新器在清洗时被水冲跑，发动机敲缸，烧机油，难起动等，更主要是后外胎磨损太厉害，导致后内胎频繁漏气，补了好几次，最后一张补胎胶皮也用完了。为了完成此次穿越，领队和范合文想办法把矿泉水瓶子和内胎一起塞进外胎里，费了好大劲把外胎装好，希望这辆摩托车能支撑着完成穿越。

    到了下午，人渐渐疲乏，驾驶车辆的车手累，坐在车上的人也累。由于没有车斗，我和小古只能坐在拖拉机头两侧的挡泥板上，其颠簸程度可想而知。有一段路是既窄又深的河谷，两旁的岩壁高大挺直，如一座座城堡，我们就在河谷中穿行，景色非常壮观。我脑海里盘旋着格罗非的《大峡谷》，曲子里描绘的应该就是这种景色。

    ——大峡谷——
   
    在河谷中穿越了一个多小时，地势渐渐开阔，两旁的沙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戈壁滩。下午7点45分，领队驾驶拖拉机头，范合文驾驶越野摩托车成功穿越了南库木塔格沙漠（东经：90度32分43秒，北纬39度34分77秒）。

    穿越成功了，那辆越野摩托车也报废了。穿越到最后摩托车速度越来越慢，到达终点时后轮胎已经不是圆形了，跑起来上下颠簸，辐条也快断完了，后外胎已经破得千疮百孔了。穿越完成了，它再也无法前进了。领队决定将它留在荒野之中，也许这是个不错的归宿。领队将那件他穿了多年的、被篝火烧掉了半截袖子的旧风衣披在了它身上，告别了这辆为我们做出了很大贡献的摩托车。

    ——背后是罗布泊巨大的干涸湖盆——
   
    摩托车牺牲了，拖拉机的问题又开始让我们感觉不踏实了，变速箱声音更大了，开始脱挡了，前轮声音比以前大多了（据说上次车斗就是出了这声音后，轴承就散了），车胎花纹磨掉了一大半。

    我悄悄问领队：你不担心吗？领队说：“要是去藏北，这种车况肯定不行。我不过是把赌注压在了拖拉机是新的和我的探险经验上。希望它别坏在没有人烟的地方。”

    穿越虽然成功完成了，但是离有人居住的地方还很远，回家的路还很漫长。天还没黑，我们抓紧时间赶路，用卫星定位仪和地图判定好方位后，我们继续出发。由于摩托车已留在荒野，现在只得三个人挤在拖拉机的挡泥板上了，更加拥挤难受！领队和范合文轮换着驾驶，拖拉机头以最快速度在戈壁滩上行驶，一直跑到天黑才找地方宿营。

    2009年5月12日  星期二 晴

    早上起来发现四周有不少戈壁石挺漂亮，其实就是普通的石块，被风沙磨砺了成千上万年，表面已光滑油亮了。我捡了一些好看的。吃过早饭继续出发，今天的任务基本上就是赶路了。还是领队和范合文轮番驾驶，累了就停车躺在戈壁滩上休息一会儿，饿了就啃点干馕。方便面已经吃完了，奶糖也没有了，所剩下的食物只有一小袋混着沙子成了小碎块的“干油馕”，就着矿泉水就是一顿饭。已经吃了两天这样的食物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家里饭菜的怀念，不过只有在脑子里慢慢品味，平时最普通的家常便饭，现在对我来说也是美味佳肴。

    ——最后只有吃这个了——

    巨大的戈壁滩空旷辽阔，除了地面上偶尔可见的车辙印，并无其它参照物。一路上领队不断用GPS和地图、指南针判定方位，以免迷路。我们全速前进，黄昏前终于看到了两辆挖掘机，我们已到了一个修路的地方了。这是一条正在修建的通往罗布泊钾盐矿的公路。我们已是饥肠辘辘，领队和古建超搭乘修路队的车去一号修路点等我们，我和范合文随拖拉机在后面慢慢走。到达第一个修路点之前是一段搓板路，颠得人肠子都疼了，真想下车来徒步算了。到达一号修路点，本想找点吃的，但开饭时间已过了，只好趁黑赶往二号修路点，赶到后却也是无人理睬，一大群住在地窝子里，没有人出来作主说话！

    正在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一个四川老乡，住在前面的一个工地上。他邀请我们到他那里去，叫他老婆专门为我们炒了蛋炒饭，就着四川泡菜，我们都吃得很香。这个时候一顿热饭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吃着饭我仿佛都能感觉有一股能量在补充身体。我们几天来第一次吃上了热的饭菜，喝上了热水，真是太幸福了！我现在才感觉到，幸福就是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就这么简单。如果一个人要求简单，那么幸福也可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惜现在优越的物质生活条件已经把幸福的门槛抬得越来越高！物质生活越丰富反而越来越没有幸福感。

    四川老乡很热情，他有两个孩子在库尔勒上学，自己和家人在这里做修路工作。这里条件挺艰苦，住地窝子里，水和粮食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

    吃过了蛋炒饭，喝足了热水，临别时领队拿出了一件他们公司生产的“喜羊羊”羊绒衫相赠。我理解领队的心情：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老乡关照我们的衷心感谢！想起了领队对我说过，男人的心中要有道义。

    一直跑到了12点，就在我快要瞌睡的时候，终于停下了车。好半天才在乱石中找到一块稍微可以避风的低洼地，搭好帐篷，赶了一天的路，肚子也吃饱了，可以睡个好觉了。

    ——穿越结束，在桥洞下补记探险日记——

    2009年5月13日  星期三  晴
   
    今年的探险已成功完成了第二阶段。原计划下一步去青海，但由于拖拉机的问题，第三阶段可能间隔时间较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