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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抗美援朝战场上的空军雷达兵
www.wforum.com | 2010-06-02 00:26:07  世界军事网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1952年至1954年我曾在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平壤辅助指挥所204雷达站工作三年。战火纷飞年代的这段经历,终生难忘。现将当时的作战和生活情况回忆如下。

  一、学习雷达

  1951年组织上调我去南京军委通信部雷达研究所学习雷达技术。我在的区队共30人,都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热潮中华东区参军的大学生。大家的革命热情十分高,都是胸怀报国志的热血青年。

  学习生活很紧张,夏天炎热臭虫咬,冬天寒冷手冻僵,每天学习开会十个小时,只有星期日上午抓紧时间洗洗衣服,下午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教我们的是研究所的总工程师、专业工程师和金陵大学的教授。要求一年内学完电工原理、无线电和雷达等大学专业课程。为了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掌握雷达技术,大家互帮互学,高年级生带低年级生,学过专业的同志带没有学过专业的同志,缺乏教学器材就自己动手制作试验设备。队长和指导员都是原三野的战斗英雄,虽然文化不高,但很会带我们这批“知识兵”。他们待我们比亲兄弟还亲,虽然物质条件很差,但他们总是千方百计地让大家生活好、娱乐好。有这样的兄长带领我们就像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里,虽然学习紧张,生活艰苦,但心里是温暖的,精神是饱满的。

  二、抗美援朝

  1952年5月我们终于结业了。我们这个区队全部分配到空军各部队工作。我和张乐年同志分配到北京南苑机场空十四师通信营雷达站工作。当时空十四师有两部老式散装的波-3雷达,一部在南苑,一部在朝鲜。不久我便被派到朝鲜工作。这部雷达归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平壤辅助指挥所使用,称204雷达站,建制仍属空十四师。

  1950年9月美军在仁川登陆,不久便越过“三八线”,扩大侵略朝鲜的战争,10月中旬打到鸭绿江边的楚山,向我村庄打枪开炮,美军飞机也多次侵犯我国领空。面对美帝对我国的直接威胁,党中央、毛主席决策派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彭总率志愿军出国作战,打败了美国侵略军,将战线推过 “三八线”。可是美军依靠其优势的空军,对我后方补给线狂轰滥炸,甚至多次轰炸我安东市(今丹东市)和水丰发电厂。我年青的人民空军刚成立不久,在苏联顾问的培训下,飞行员刚学会起落、编队和射击,有的飞行还不到30小时,比起美国飞行员飞过1000小时以上,飞行技术相差巨大,但是凭着满腔的爱国热血,毅然参加抗美援朝,敢于和侵入朝鲜北部的美机拼杀。

  空十四师组建不久,参加1950年国庆阅兵,编队飞得还不错。不久就接到参加抗美援朝的命令,转场大孤山机场。当时美机天天飞到鸭绿江上空,轰炸鸭绿江桥,有时还扫射我机场,十分嚣张。我师的任务是保卫江桥和北部交通线,粉碎敌人的“绞杀战”阴谋。我年青英勇的飞行员经常是单机冲入敌机编队,混战一场。我们的飞行技术不行,可是我们勇敢不怕死。我机编队被打散了就各自为战,见到美机就打。参战三个月便取得击落击伤8架敌机的好成绩。

  雷达站在大孤山机场的一头,任务主要是引导本师飞机起飞着陆。由于任务完成得出色,被空联司看中,当空十四师轮战结束回北京时,一部波-3雷达站被留下来,调到平壤附近,作为空联司平壤辅助指挥所的引导雷达使用。当时调到平壤辅指的还有空九师的露斯-2雷达站(109雷达站),雷达技师是林仲龙同志。由于波-3雷达能测高,比露斯-2雷达性能好,我们这个雷达站便成为平壤辅指的主力引导雷达站。其主要任务有两个:当大批敌机北窜时,承担空联司指挥所的远方空情保障;当大批敌机退去,残留少量敌机在平壤附近骚扰时,引导从后方起飞的我机在平壤附近歼击敌机。

  三、入朝途中

  我是1952年7月入朝的,在这个雷达站当雷达技师。7月18日早晨下火车后到四道沟空联司报到并办理入朝手续。空联司通信处李参谋安排我暂时在招待所休息,等待雷达站派车来接。上午九点多钟,响起了空袭警报,我走出房间,在小山边观察动静。不久,听到我高射炮响声隆隆,看到美机投弹后从头顶上拉起,尾巴喷着黑烟,飞得很低,座舱内美国佬的白色头盔都看清了。说不紧张是假的,我心里有点紧张。心想:在我后方美机都这么猖狂,朝鲜前线怎样,可想而知。晚上十二点多钟,又拉起了空袭警报。同房间住的一位老同志说:“别管它,咱们睡咱们的!”我一则心里没底,二则有点好奇,起身爬到小山上观看。只见东南方天都映红了,B-29飞机投的炸弹在新义州爆炸,由于炸弹投得多,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不久传过来的震波使大地为之震颤。安东市上空高炮弹爆炸的闪光成了人造的满天星,十分壮观。美机轰炸历时约半个小时后离去。回房间后我说外面轰炸得很厉害,那位老同志说:“经常是这样,如果天天跑防空,咱们的觉还睡不睡啦?”我听了将信将疑。

  第二天上午空联司通信处雷达科李参谋来招待所,送来去平壤辅指204雷达站的介绍信,并通知我20日下午6点乘该雷达站回国买菜的汽车出发。同时把该雷达站的卫生员周仁贵和司机魏纪和介绍给我,要求他们带我一同回平壤。

  19日一天没有事,我去了一趟浪头机场的空联司雷达一区队和二区队,见到了两个月前在南京分手的徐廷谏、傅祖震、朱怀桑、毕声东、徐壮猷、胡学潜、范祓、胡学潜、包玉桥等同志,以及先期离开南京的王福如、赵安国、史济民、张才安、颜承根等同志。他们抗美援朝已工作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战时雷达维护工作的经验。良机莫错过,我向他们取经,他们介绍了许多好经验,对我后来工作帮助很大。这一天大家谈得十分愉快,天黑了我才回到招待所。

  20日上午吃过早饭去雷达科了解平壤雷达站担负的任务以及雷达维修器材供应等问题。李参谋说:“雷达对于空军作战太重要了。去年只有几部雷达,架在国内,只能保证鸭绿江上空的空情。在朝鲜没有雷达站,只有地监团报来的零星空情,不成航线。敌机飞过清川江雷达才发现,多次贻误战机。”我问地监团是怎么回事?李参谋说:“地监团就是地面对空监视团,在朝鲜有四个团,属防空军建制。他们以班为单位分散在朝鲜各地,配备望远镜和电台,白天用望远镜看,晚上用耳朵听,发现敌机就发报向后方报告。由于目测耳听误差大,报来的敌机位置很不准确,但是作用也很大,知道敌机来袭总比不知道好得多嘛!”他又说:“自从在朝鲜建立了雷达站(除了空军担负引导任务的雷达站以外,还有防空军担负警戒任务的若干个雷达站),我们对敌机活动了如指掌,它一过‘三八线’ 我们就盯住它了!”谈了一个多小时,了解到许多情况。

  回招待所后和司机、卫生员和司机助手赵小勇聊天,又了解到不少前方的情况。最后魏纪和说下午大家都要睡一觉,以防行车时打瞌睡。午饭后大家一睡就是四个钟头。

  晚饭后李参谋来送行。他一再叮嘱我们注意路上安全,司机精力要集中,特别是闭灯行驶不要太快,车上的人不可打瞌睡,随时注意沿途防空哨的告警枪声,枪声一响赶快叫司机闭灯。我问这是怎么回事?魏纪和解释说:“交通线上防空主要靠每一公里设的一个防空哨,有电话通到防空指挥所,敌机来了防空哨便向天鸣枪,警告司机闭灯。在敌机重点封锁地段和桥梁、高炮阵地、兵站等关键地区,防空纪律十分严格,如果敌机临空,打三枪还不闭灯,就向汽车灯上开枪。有一次出车经过泰川仓库附近,敌机临空,车上的人睡着了,我只顾开车没听到枪响,一枪突然打到车上,把水箱给打漏了,害得我修水箱耽误一个多小时,回到驻地天都大亮了,真危险。你们两个在车上注意动静,一听到打枪就拍车顶。防空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我们出发,穿过安东市区,来到鸭绿江桥北端。我一看,江上原有两座铁桥,一个双轨铁路桥,一个公路桥。公路桥已被炸断,斜掉在江里。铁路桥也是弹痕累累,不过还能用。桥头的弹坑一个接一个,有的弹坑直径达十米。铁路桥双轨改成单轨,另一半铺上木板当公路桥用,很窄,只能走一辆车。我们在桥头停了几分钟,等对面来的车走完了,我们才上桥。

  过桥后进入新义州。视野内几乎没有一幢完整的房子,到处是残垣断壁,瓦砾成堆。绝大部分老百姓都逃到城外挖地洞住,情景凄惨极了!美国侵略者的残暴激起我满腔怒火。

  出新义州向东进入沿江的公路。路上车很多,几乎都是同方向行驶,这是因为白天不敢行车,利用夜幕掩护向前方运送物资。我们这辆吉斯-150卡车装的是几大桶汽油、几十袋高粱米和蔬菜、日用品等,装得满满的。我和卫生员小周坐在粮食袋上,靠着自己的背包,倒也满舒服。我问为什么不向南走大道,而是向东走山间公路?小周说:“沿西海岸的公路有美机的重点封锁区,每天都来轰炸,很不安全。山间的窄公路虽然难走,路途也远些,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安全。走这条路要十来个小时,走大道只要七、八个小时就到了。我们提前出发就是赶在天亮前到达驻地,否则天大亮了会挨炸。”

  走着走着天就黑下来了。大约晚八点到达朔州,也是炸的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不过还好,这一段路没遇上敌机。过朔州转弯南下,山路崎岖,车速慢了下来。路旁隔不远就看到被炸坏翻到沟里的破汽车。小周说:“这些车大部份不是自己翻下去的,而是被敌机打坏了,堵在路上,别的车过不去,许多车挤在一堆,十分危险,必须马上处理。有的卸下物资后被推下山崖,有的来不及卸车,就掀翻到山下。咱们可要小心,一旦被打坏就只好被推下山了。”我向前向后一看,一条长龙在向前蠕动,这是部队供血的大动脉啊!心里想:我们的车要真是被打坏,可就惨了!

  大约晚十点多钟,我们穿过龟城,向泰州前进。魏纪和说:“泰州是咱们的后勤分部所在地,敌机每天都来炸,趁敌机还没来,咱们快速冲过去。你们上面的人要特别注意警戒。”我两人睁大眼睛注视前方,一点倦意都没啦!

  不久,隐隐约约看到岗哨和山坡堆积的物资。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山上有几个洞,估计里面也是存放的军用物资。岗哨愈来愈多了,终于看到依山而建的几间草房。小周说:“这就是分部的库区之一,沟里还多着哪!”

  我们的汽车从沟口一掠而过,很快到泰州了。我们不敢停车,飞快穿过泰州,向东南驶去。大约过了一刻钟,突然听到防空哨鸣枪,我赶快拍打车顶。车灯闭了,速度大大减慢,司机靠月光摸着向前开,不敢停下来。

  突然间,离我们不远的几个探照灯一齐亮起来,几条光柱在空中晃来晃去。突然,有一条光柱照中了一架敌机,其他光柱一齐跟过来,把飞机照得锃亮。高炮开火了,炮弹在飞机周围爆炸,形成许多一闪即逝的火光,很好看。不久就看到泰州方向天空悬着许多照明弹,把大地照得通亮,同时也看到炸弹爆炸的火光,过一会又听到爆炸响声。高炮把西北天空打成了满天星,也不知道打中了没有?小周说:“只要天气好,美国佬就来轰炸。咱们要是晚一步,遇上可就麻烦了!”

  空袭过后,车继续快速前行。过了几道小河,都是淌着过去的。小周说:“这叫‘隐桥’,是专门在河下面修的,石块路面在水下面一尺多深,两边插着标志,司机可以从标志上看到水的深浅,只要发动机不熄火,便可以安全通过。这种桥飞机发现不了,很妙。”

  再往前行便是清川江桥,敌机正在狂轰烂炸。只见探照灯光、炸弹爆炸闪光、照明弹亮光和高炮弹爆炸光把天空照得通亮,各种爆炸声响成一片。魏纪和把车开到路旁树林中隐蔽起来,我们下车活动活动。魏纪和说:“反正闭灯开车也开不快,不如等轰炸完了再走,更安全些。”

  大约20分钟后,我们继续前行。不久就到了清川江边。我一看,桥的一半已经炸坍了,工兵用枕木搭成井字形,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做桥墩,上面是用木料制成的桥面。桥面距水面大约有20米高,车走在上面吱吱作响,真让人担心。小周说:“你别说高炮打不着飞机,高炮一打,美国飞行员就害怕,投弹不准,桥就保下来啦。你看它炸了半个钟头,什么也没炸中,这桥不是好好的!”

  再向前就到阶川了。阶川属于“科斯特”地貌地区,除了岩石断层以外,有很多溶洞。据说打二次战役时,土耳其旅一个营藏入一个大溶洞,还带上抢掠老百姓的粮食、牲畜和一部分妇女。当时我们部队正在追击敌人,不能停留。经请示金日成批准,决定把洞口炸坍封死。结果是轰隆一声,全部活埋。一路上我看到当时打坏的美军坦克、火炮和汽车不计其数,可见当时战斗的激烈。

  道路愈走愈不好走了,车子颠簸得很厉害,隔不远就有刚填上土的弹坑,说明这段路刚挨过炸。过不久就看到我们的战士正在填一个大弹坑,一群朝鲜妇女每人头上顶一筐土向坑里倒,几个战士用夯夯实。车到跟前一看,弹坑很大,占去道路宽度的四分之三以上,车不可能绕过去。这是一条靠山的公路,魏纪和请他们抓紧先填靠山的一面,这时候后面的车都跟上来了,弯弯蜒蜒地堵了一大队。魏纪和说:“这可不妙!要是来了敌机怎么办?咱们能过就赶快过,不能和他们扎堆。”看填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强行通过。我们三个人先走过去,魏纪和开车慢慢靠着山边溜,车子倾斜差不多有30度,终于慢慢爬过来了。真是怕人哪!道路右侧是陡崖,翻下去就玩蛋啦!

  继续前行。还好,过阶川平安无事,只是后轮胎瘪了一个,还可以勉强走。魏纪和说:“此地不可久留,咱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再换轮胎。”他把车开到一片小树林,停下一检查,轮胎被三角钉给扎破了。司机和助手换轮胎的时候小周对我说:“这是美机撒下来的三角钉,护路部队不断地清除,这可能是遗漏的,咱们倒霉,给轧上了。”

  再往前走就进入平原了,只见路旁的水稻长得很好,村庄也多起来了。前面就是顺川,我们从机场边经过。我看到跑道上弹坑累累,一个一个 “机窝”(飞机掩体)隐约可见。小周说:“听说这里原来都是好稻田。1951年空联司要在这里修个前进机场,以便直接支援“三八线”附近的陆军作战。动员朝鲜老百姓把稻田里的淤泥挖走,成千上万的妇女硬是靠头顶土筐,把淤泥运走,再把石料填进去,用压路机压平,然后铺上钢板临时跑道。忙了几个月总算把机场修起来了。这期间美机常来侦察,也不投弹扫射。等到跑道完工了,可不得了,白天油挑子(F-80)来炸,晚上B-29来炸,把跑道炸得千疮百孔,没法用了。所以,咱们至今只能靠国内的机场起飞作战。咱们的米格-15腿短,飞到“三八线”油耗掉快一半了,支援不了陆军老大哥,真是急人哪!”我听了之后觉得空军太重要了,制空权太重要了。没有制空权处处受制于人,白天不敢行军,不敢集结部队,甚至不敢开车送给养给前线。我们的陆军老大哥在这种条件下,把现代化的美国侵略军从鸭绿江一直打过“三八线”,真是不容易啊!

  大约后半夜三点钟我们到东平壤。在路口是人民军女战士指挥交通,看上去挺精神。平壤分两部分,中间隔着大同江。东平壤是工业区,原来楼房不少,现在是一片瓦砾,有的房子远看像是个建筑物,近看是残垣断壁不成样子。小周说:“你瞧瞧被美国鬼子炸成什么样子了?真惨哪!这回可好,平壤真成了 ‘平壤’啦!”

  大同江上的铁桥早已被炸坍了。工兵修了两个临时的木桥,桥面较宽,可以对开卡车。只有一个桥允许用,另一个桥伪装起来做备用。

  我们顺利过桥进入西平壤。居民的房子几乎全部被炸光了,月光下看不到道路两旁有什么房子,只有瓦砾堆。不远的瓦砾堆还冒着浓烟,能闻到烟的气味,说明几个小时前美机来轰炸过。市区没见到人,老百姓早跑光了,给人的感觉是平壤市一片荒芜。

  离开平壤进入郊区。看到老百姓住在半地下掩体里,上面盖个草顶。这种半地下掩体很多,一排一排地连成一大片。老百姓生活苦啊!侵略战争给老百姓带来的痛苦是语言文字难以描述的。

  车子下公路进入乡村土路,泥泞难走,路中间压了两条很深的车辙。朝鲜的牛车很古怪,车小轮子大,车宽不足1米,木轮直径将近1。5米,车辕前面的横档直接担在牛脖子上,没有挽套,车板有两个槽担在车轴上,十分简单。翻车时才有意思哪,车子倾翻到沟里,老牛站在路上纹丝不动。轮距是标准化的,都是一样宽,车辙就是让这种轮子压出来的。

  天刚亮,大约六点钟,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堂谷里。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有十几户人家,全是小草房,周围是水稻田。村北头有个高5~6米的小山包,上面长着密密的栗树林,我们的波-3雷达天线架在栗树林中,靠近一幢三间的小草房,机器就放在草房里,十分隐蔽,我进村到队部,硬是没有看到雷达天线。

  四、执行任务

  陈超区队长见到我十分高兴。他说:“你来了就太好了。这部雷达一直没有雷达技师,一般故障操纵员能排除,遇到疑难故障排除不了就要影响战斗开机。有两回停机好几天修不好,还是请几里外苏联老大哥雷达站来人给修好的。”他要我先熟悉情况,尽快担负工作。还嘱咐我,要和同志们团结,帮助战士提高文化,帮助大家提高技术,还要注意军民关系。

  区队十分精干,连我一共25人,没有指导员,领导人只区队长一人,下辖三个操纵班,每个班四人(两名操纵员、一名标图员、一名记录员),油机司机班七人(三名油机员、两名司机、两名司机助手),队部有一名文书、一名卫生员、一名司务长、两名炊事员,还有一名雷达技师,就是我。警卫工作由高炮五团(陆军)派一个班来负责。

  值班制度是昼夜两班制,值班人员共五人(一个操纵班和一名油机员)。我不参加值班,但有病号时,我也值班,顶替记录员工作。

  雷达机的维护修理工作由我负责。日维护由值班人员搞,周维护由我组织,主要是清洁机器内部,检查易损部件,测试机器性能,更换失效元器件。周维护是利用战斗空隙时间进行,一般不超过三个小时(我们雷达站和109雷达站轮流开机,每三个小时轮换一次)。当遇到更换零部件等复杂维修时,请示指挥所同意,可以适当延长维护时间。当然,109雷达站就要多开一些时间。月维护组织全站人员参加,重点是倒下天线,检查驱动电机和交联环。

  我除了本职工作还兼任文化教员。我把战士们组织起来学文化,有扫盲班、高小班、初中班不等。教战士学文化很有意思,看到他们的进步,从心眼里高兴。

  操纵员值勤开机时,十分紧张。波-3雷达只有一个A型显示器(就是横着一条基线代表距离,在目标出现的位置测出距离),下面是一个方位指示器(指针指出目标方位)。人们开玩笑叫它“独眼龙”。操纵员不断报出目标的方位和距离(极座标位置),还不时地报出目标的高度和机型、架数。当空中有许多批目标时,操纵员不但要记住各批飞机的前一点位置,还要记住飞机的航向、高度,以便确认目标的批号。批号不能错,否则,指挥所可能误判敌情,贻误战机。机型架数报错了也不行,把多架报成少架,把小飞机报成大飞机,都会造成我机在空战中失利。所以,空中目标多时,操纵员精神高度紧张,累得满头大汗。标图员把各批目标用彩色铅笔标在地图上,画成航线,当操纵员报错时,马上提醒纠正。记录员把操纵员报的目标每一点的方位、距离、高度、架数和时间记录下来,以备事后查阅,总结经验教训。

  我们雷达站有三名操纵尖子,汪廷琅、沈本信和李承禹同志,能同时掌握空中二十几批目标,每分钟报出三十点座标数据。他们把飞机航线、地图形象地印在脑子里,当飞机飞出雷达探测范围消失后,过一会雷达再发现时,它们能基本上准确地接批。这种本领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他们除了在实战中提高外,利用关机休息时间报“理想情况”。闭上眼睛飞快地报目标数据,标图员在边上标出各批的航线。有时报三十几批目标,居然批号不错、点距均匀(代表飞机速度),和真有这么多飞机在飞一样,真让人佩服。由于他们出色地完成任务,多次得到空联司的通报表扬。

  敌机活动很有规律。清晨必有四架或八架F-86战斗机从水原或金浦机场起飞,越过“三八线”北上,直窜鸭绿江上空,是观察战区天气的飞机,一般不与我机空战纠缠,沿鸭绿江飞一趟就飞回。上午8:00~9:30第一次大规模空情,一般是300~400架分三十多批北窜,前几批是担任掩护任务的F-86战斗机,八机编队,飞行高度8000~12000米;后面跟着的主要是F-80、F-84战斗轰炸机,8~32架编队,飞行高度6000~8000米,过清川江后降低高度,到目标上空投弹扫射,有时在平壤上空就降低高度,其主要任务是破坏我交通线;在这一个半小时里,较落后的螺旋桨飞机F-4U、P-51、B-26、P-47等也分批入侵骚扰,主要在平壤附近和“三八线”一带活动,一般不敢飞过清川江。这些飞机退去后,担任掩护的几批飞机才从北面拉着尾烟回南方。中午11:00~12:30是第二次大规模空情,和第一次大体一样,数量多少有区别。下午14:30~16:00是第三次大规模空情,也差不多。这种一天三次的空情,只要天气好,天天如此。晚上一般是前半夜、后半夜各一次。因当时我机还不能夜航,对美机构不成威胁,所以大部分是速度慢的轰炸机,有B-29、B-17、B-26等。其主要任务是破坏我交通线。总之,基本上是二次大战的作战模式。

  我们雷达站的经常性任务是将每一次大规模空情的敌机一批一批地从南方发现后连续报出它的位置、高度和架数,送到北方去,然后从北方再发现,接上准确的批号,送回南方去。这紧张的一个半小时,一般情况要报出30~40批敌机,最多时达60批。操纵员脑子里要装着这么多批敌机的航线和它们的属性,真是了不起。标图员也很紧张,一个半小时下来,地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彩色航线,外行人一时都看不明白。记录员也不容易,操纵员报得很快,要求把每一点数据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我们雷达站还有引导我机攻击敌机的任务,不过这种任务不常有。为了打击敌机的嚣张气焰,我机有时起飞后低空出航,避开敌方雷达的监视,从黄海这方面飞过来,到平壤地区后就交给平壤辅指指挥,由我们雷达站引导。我机专找骚扰敌机打,敌机多是螺旋桨飞机,哪里是米格-15喷气式歼击机的对手,一下子就把敌机击落。其他敌机见势不妙,仍了炸弹就往南逃,我机追一段路,不到“三八线”就赶快返航,油料不多,不可恋战。

  有一次我顶记录员的班,指挥所指示注意西北方向,不久就发现四架我机飞来,高度只有1500米。喇叭里传来指挥所对空呼叫:“588、588,在34号地区有四匹小狼。”飞行员回答:“明白。”我一看标图板,正是我们雷达掌握的四架F-4U在沙里院上空盘旋。指挥所又喊:“588,你的航向140度,小狼在你前面52公里。发现回话!”飞行员答:“明白。”几分钟后飞行员报告:“发现小狼,请示打锤(攻击)?”指挥所喊:“狠狠地捶!” 飞行员答:“明白!”不久飞行员又报告:“捶掉两个。请示发展(追击)?”指挥所答:“可以。注意放哨(警戒)。不得超过20号地区。”我们雷达站敌机、我机都掌握着,只见四架我机向南追击,其中两架爬升高度,这便分成两批。显然爬升的这两架掩护另两架追歼敌机。不久,前面的两架飞到开城地区仍未追上,指挥所命令返航,我机安全返回基地。击落两架敌机,我们雷达站引导保障得好,受到空联司通报表扬。

  没过几天,我到平壤辅指办事,刚办完事,有人说刚抓来两个跳伞的美国飞行员,就押在后面那幢草房里。刚抓来时不吃咱们的高粱米饭,饿两顿后,什么都吃了。我说咱们看看去,瞧瞧美国佬什么模样?我和看守说明来意后就放我们进去了。刚一进门,两个美国佬马上起立向我们敬礼。因为我们官兵穿的都一样,他分不清级别高低,还以为来了什么大官呢!

  首先我注意到他们军服上缝着一块白布,上面用中、朝、英、俄四国文字写着:《我是美国飞行员,请给我战俘待遇,供给我食物和水。不要伤害我,如能送我回去,必有重谢!》看了叫人发笑:还没打仗呢,先想到当俘虏啦!

  室内很整洁,两张行军床,两个两屉桌,还有脸盆等洗漱用品。这比我们打地铺的居住条件好多了。后来才知道,这是辅指招待所,空联司来人检查工作就住在这里。看守告诉我们,咱们吃什么饭就给他们打什么饭,有时还专门给他们几个苹果。我想,真够优待他们的啦!可见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真是文明之师、仁义之师。

  我学过英语,学得不怎么好,还是能说几句。我就和这两个美国俘虏谈了几句简单的话。高个的叫史密斯,32岁,1940年大学毕业后到海军学飞行,分配到航空母舰上服役,曾参加过二次大战,在太平洋上和日本人打过仗,军衔是少校;矮个的叫约翰逊,24岁,1948年大学毕业后到海军,1951年调到太平洋舰队服役。他们表示想念母亲和老婆孩子,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与家人团聚。我说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把炸弹投到朝鲜,炸死那么多无辜的朝鲜老百姓,许多儿子失去了父母,丈夫失去了妻子儿女,他们如何能想念母亲和老婆孩子?朝鲜对你美国有什么威胁?你们要来侵略这样一个刚从日本殖民统治下获得解放的小国?你们到底为什么来朝鲜打仗?这两个美国佬被问得无言回答,最后他们辩解说,他们不愿意打仗,是服从命令来的。后来这两名俘虏被送到后方俘虏营去了。如果现在还活着,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了!可是朝鲜,现在还被人为地分裂成南北两部份。

  堂谷里是个小村子,全是茅草房,住在这里比较安全,不易被敌机发现。茅草房还比不上炸弹值钱,美国佬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轰炸。但是以防万一,我们在小土山边挖了几个防空洞。我刚入朝时,敌机临空我就跑到防空洞边上观察动静。老同志说:“没关系,它不会炸我们。咱们的雷达天线在树林中,它发现不了。但是穿着军装乱跑,反而有被敌机发现的危险。”后来敌机常来,就习惯了,谁也不再跑防空了。敌机临空,我们隐蔽起来观察它是不是对着我们来的?不是,就不理它,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苏军的前方雷达站距离我们大约三公里,是一个大村子,雷达天线架设地点只有三棵树,为了伪装,临时栽了几棵树,没有成活。日子长了,后栽的树枯黄,失去伪装作用。有一天被敌机发现了,四架F-4U轮番轰炸,一架接一架从我们头顶上俯冲下去,飞得很低。不久便听到炸弹爆炸声。后来查明,波-3A雷达天线被炸倒。幸好,雷达车没有被炸中,苏联同志无一伤亡。可是伙房被炸,高炮五团两名给苏军做饭的炊事员牺牲。我空军一名情报联络员左臂被炸断重伤。指挥所为了使用苏军的情报,专门训练两名懂俄语的同志,住在苏军雷达站上,将苏军报出的数据翻译成汉语,转报给指挥所。苏军需要我们的情报时,他们又把我操纵员报出的数据翻译给苏联同志。他们两人的作用很大,经常是翻译来的情报纠正了我们的错误。

  苏军雷达被炸后,指挥所判断,敌人发现一个雷达站,必然认为附近还有其他雷达站。下达命令,要我们雷达站立即转移,在明天凌晨三点以前撤出阵地,明天中午在新阵地恢复工作。这时候已经是晚八点了。陈区队长召集大家研究后,决定分两批撤出,第一批两个操纵班、两名油机员、两名司机和雷达技师带着雷达和油机十二点以前撤出,到预备阵地后马上架好机器,恢复工作。其余人员为第二批,立即收拾东西,争取天亮前撤出。我们雷达站只有两台汽车,第一批带机器转移需要两台车才行。所以,必须先把第一批送到,马上返回送第二批人员和其他物品。

  我马上组织大家倒天线,把机器拆散装箱、装车。回过头来再帮着油机员把油机抬上车,还要带足油料,检查必备品是否都带上了?最后分头打背包,收拾个人物品。等忙活完了,已经十一点半了。马上出发,奔赴预备阵地。

  预备阵地是几个月前就选好了的,到指挥所的电话线都事先架好了。在没有制空权地区设立雷达站,没有这一措施不行,否则到时候抓瞎,找不到合适的阵地。选阵地也有讲究,这与在国内大不一样。原则上雷达阵地要开阔,反射面要平坦,才能发挥雷达性能。可是在朝鲜战场,这都成为次要的了。首要的条件是隐蔽,否则无法生存,别的就都谈不上了。所以,选阵地很不容易,既要隐蔽又要开阔,有时明明知道树林吸收电波,也只能架在树林里,有什么法子呢?还有一条是选的村庄愈小愈好,绝对不能住有红砖房子的村庄。凡是砖瓦房,没有一幢不被炸的。人们得出一个结论:住茅草房小村最安全。

  这次转移阵地,后半夜有月光,帮了我们大忙。因为乡村土路不比公路,没有防空哨鸣枪示警,汽车不敢开灯。我们闭灯行驶,靠月光还可以。

  大约凌晨三点,我们到达预备阵地。这是一个二十几户的小村子,叫社堂里,背靠一个小土包,上面有稀疏的十几棵树。一个三间的小草房靠近小土包,雷达机架在草房内,雷达天线架在小土包上。隐蔽条件不如堂谷里,但南面地形开阔,有利于发挥雷达性能。

  我们敲开老乡家门,老阿妈妮(老妈妈)热情地接待我们,因为预备阵地是早就联系好了的。两间北房挂一间厨房,中间的一间老阿妈妮带着儿媳和小孙子住,西头的一间让给我们作雷达工作室。老阿妈妮的儿子参加朝鲜人民军,在洛东江作战时牺牲了。另一家在几十米远,腾出库房作油机房。

  卸车后,汽车趁天没亮,赶快往回赶。我们抓紧架雷达和油机。黑夜架机器,看不清楚,有一定困难。但是平时倒天线维护,也常在晚上进行,大家都熟练了,谁该干什么不用说,自己都明白。很快就把机器架好了,马上标定天线,通电试机,一切正常。这时候是早晨六点,天刚微亮,马上向指挥所报告,雷达已恢复工作,可以执行任务。指挥所值班参谋也奇怪,这帮人怎么干得这么快?提前六个小时完成转移阵地任务,要知道,两地相距有四十公里路程哪!

  可是我们的生活成了问题。来的人里头没有炊事员,也没有带粮食。我们以为第二批很快就会到,可是等到中午还没来,大家已经干了一个通宵,十分疲倦,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真叫人难受。部队有纪律,谁也不敢去麻烦老百姓,只好忍着。可谁能料到,天刚亮敌机就出来活动了。汽车只能趁前一批敌机飞走,后一批敌机还没来的空隙时间跑一程,车上的人严密警戒,发现飞机的影子马上停车隐蔽。所以车子走走停停速度很慢,直到下午两点才到社堂里。炊事员顾不得卸车,赶快借老百姓的灶烧饭。高粱米饭就咸菜,大家吃得很香。

  敌人通过无线电侦察、测向,已经知道平壤附近有中朝人民空军的前方指挥所。这次又发现了雷达站,更肯定了指挥所在平壤西南方向。因此,飞机天天来侦察。我们驻地上空白天、晚上总有飞机盘旋。听说堂谷里附近几个村都挨了炸。我们为此实行了严格的防空措施,白天有飞机时禁止在外面走动,晚上把窗户挡起来,防止漏光。并且在小土包边上赶挖防空掩体,以防万一。同时抓紧找预备阵地。

  社堂里南面不远就是公路,西面是条河,河上有座公路桥。敌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那座桥上。

  我们在社堂里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危险就来了。一天敌机在公路上似乎发现了什么目标,投放的大量照明弹吊在空中,把大地照得通亮,公路和桥看得清清楚楚。多架敌机向公路和桥投弹。因为距离近,我们这里也震得很厉害。更由于刮南风,把照明弹吹向我方,照得阵地如同白昼。我们立即向指挥所报告,指挥所当即决定,立即向预备阵地转移。这次和上次一样,又是紧张得要命,天亮前撤出阵地。

  这次是白天行军,又是向南转移,敌机密度大,很危险。因为我们都是掌握敌机活动规律的老手了,能够比较准确地估计前后两批敌机的间隔时间,同时加强了对空警戒,所以,走走停停虽然慢,倒是安全。

  新阵地叫遥浦里,在平壤西南约40公里,大同江西岸。因为向南移了,对掌握敌情有利。离平壤更远了,而且附近没有公路,也比较安全。

  遥浦里阵地四周平坦,全是水稻田,小村子比平地高4~5米,村西头有片小树林,树高5米左右,雷达天线架在树林中正好超出树梢,从空中向下看很难发现,十分理想。雷达机设在靠树林的一幢小草房内,我们借用西头的一间。这阵地隐蔽性好,反射面好,又没有遮挡,真是太难得了。

  指挥所对我们报出的空情十分满意。我们距离敌人的金浦、水原机场只有200公里,敌机起飞爬高还没有过“三八线”我们就发现了,比以前提早20~30公里,给我机起飞迎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敌机北窜往往是分2~3层不同高度,过去架数报错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只看到上面几架,高度低的看不到,等看到已经距离很近了。结果是先报4架,再改为8架,后来又改为16架,甚至是24架,老挨指挥所批评。这回好了,及时报出敌大机群入侵,给指挥员定下作战决心提供了准确的情报。

  阵地附近经常有敌特骚扰,给临空的敌机发信号,指示轰炸目标。有一天夜里,敌机正飞过上空,突然在油机房后面打出一颗红色信号弹,我哨兵立刻鸣枪示警。我们马上起床拿枪集合,到后面树林搜索,抓到一个嫌疑人,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搜到,言语又不通,只好送到里委会去。后来听说没审问出什么东西,又没有证据,给放了。后来才知道,特务用的信号弹不需要信号枪发射,他自己会飞上天,就像放鞭炮的火箭一样,地下一点痕迹也没有,如何能搜查出证据?

  朝鲜停战谈判已进行一年零四个月,谈判桌上敌人的蛮不讲理被我们顶了回去,战场上敌人的多次进攻也都被粉碎了,敌人没讨到任何便宜。敌人无计可施,想出来毒辣的一招,酝酿一个扩大战争的计划,像仁川登陆一样,在北朝鲜的元山至清川江口的蜂腰部,东西一起登陆,南北夹击我军主力。10月8日在板门店,美军代表宣布无限期休会,这便是个信号。特别是到了1953年初,艾森豪威尔上台,态度更趋强硬。我中央军委毛主席早就察觉敌人扩大战争的阴谋,采取针锋相对的对策,增派五个军和大量地炮、高炮和坦克部队入朝,志愿军空军也增至14个师轮番作战。这时候在北朝鲜中朝军队的总数达180万人,敌人也增兵至110万人,一场大战有一触即发之势。彭司令员指示:“要从最坏处着想,就是敌人在北面把交通线都给切断了,我们也要坚持打下去。现在就应该作好充分准备。”

  这段时间我们的汽车多次回国,运回大量粮食、猪肉罐头、咸鱼干、咸菜等,足够吃一年。给油机也贮存了很多桶汽油,埋在村边的空地里。雷达器材也补充了一些。准备坚持一年。我志愿军为抗击敌人登陆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敌人也察觉到了。突然增加很多侦察活动,侦察飞机在清川江一带活动频繁,对交通线的破坏活动也增多了。我们雷达站每次开机编的批数愈来愈多,最多时达到六十几批,对操纵员的业务水平是个严格的考验。

  敌人为登陆作战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美军、南朝鲜军和其他喽罗国家的帮凶军增至110万人。但是前几次吃了志愿军的苦头,侦查情报又是志愿军大量增兵,登陆作战没有把握,权衡利弊,还是不敢大打,又灰溜溜地回到谈判桌上来。

  美国佬一筹莫展,打又打不赢,停战又不甘心。提出一个无理要求,把停战分界线划在“三八线”以北几十公里,以补偿它的所谓“海空优势”。被我方严词拒绝。美军在朝鲜打仗每个月要损失几万人,国内人民抗议出兵打仗的浪潮此起彼伏,总统也招架不住,指令美军代表谋求尽快停战。这回美国佬可是真“熊”了,表示同意我方提出的以现接触线为停火线的主张。

  这时,南朝鲜傀儡李承晚跳出来反对停战。为了打击李伪军的气焰,志司决定发动金城战役,专打李伪军。从1953年7月13日开始至27日结束,共歼灭李伪军78000人,迫使敌人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大家都熟悉的“奇袭白虎团”战斗,就是在金城战役中,我68军203师打的一场漂亮仗。

  停战协议规定,7月27日22时停火。和平终于到来了,可是27日这一天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美国佬为报复金城战役失利,飞机倾巢出动,全天在北朝鲜轰炸扫射,不分青红皂白,见到人就打,打死打伤许多朝鲜老百姓。我们雷达站也遇到极大压力,空中飞机太多了,报都报不过来,最多时在雷达探测范围内有600架。天气炎热,值班人员只穿个短裤,汗水滴到地下,湿了一片,真够操纵员他们呛的。晚十点,突然寂静下来了,空中一架飞机也没有,静得利害,这便是和平,大家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停战不等于永久和平,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的野心不会死。虽然大规模空袭停止了,但是小批侦察机飞越分界线的事件几乎天天都有,还有时飞到渤海湾内侦察,十分讨厌。更有甚者,有一次B-47轰炸机竟在大白天入侵我东北上空,深入数百公里。我机起飞多架拦截,可惜未能击落。结果上上下下都挨了批评,个别人还受到处分。

  为了扩展我雷达网的探测范围,空联司把雷达一区队的两部270雷达调到朝鲜中部开城附近的延安,成立一个新的区队。给我们平壤也加强了两部270雷达。这样,空情保障就更好了。由于雷达多了,区队成立了机务室,傅祖震、王志合、张贻和与我四人一同工作一年多,直到我奉调回国为止。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们雷达站任务完成得出色,受到空联司的表彰,立集体二等功,站长汪廷琅立二等功,优秀操纵员沈本信、李承禹也立了三等功,还有多人立功,现在记不起来了。由于雷达维护得好,连续一年零三个月不出故障,文化教员工作也完成得好,我也立了三等功。朝鲜政府为了感谢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帮助,表彰他们的英勇行为,颁发给每一位排以上干部军功章一枚。作为历史的纪录,我的立功喜报和军功章一直保存至今。

  五、战地生活

  三年战地生活,既有艰苦、紧张的一面,又有群娱群乐、丰富多采的一面,使我终生难忘。在朝鲜不比在国内住营房、吃食堂、看戏、看电影,还可以上街买东西。朝鲜的物质条件和我国贫困地区农村差不多,仅能维持最低生活需要。但是我们在精神上是充实的、愉快的,看书、看报、文体活动、军民联欢都有,停战后还能看上电影。用欢快的娱乐活动调节紧张的战斗值勤,有张有弛,大家对这样的战地生活是满足的。

  先说吃和住。刚到朝鲜时我们没有伙房,没有食堂。这听起来可能有人不信,几十号人没有伙房怎么吃饭?可这是事实。堂谷里很小,住着十几户贫苦的农民,没有一幢像样的房子。我们二十几人每3~4人为一组,分散地住到各家去,这已经给这个小村子增加很大负担了。我们主观上不忍心,客观上也不可能再占用老百姓的房子作伙房用。我们利用一家房子的后墙,在外面搭了一个斜的棚子挡雨水,盘了两口锅。这个“伙房”没有墙,也没有门,是开放式的。遇上下雨天,炊事员的屁股都被雨水淋湿了!开饭时每个人拿一个大搪瓷缸子,先打饭,后打菜,这叫“盖浇饭”。大家端着缸子在院子里一边聊天一边吃,下雨时躲到房檐下。值班人员的“盖浇饭”送到工作室吃。主食主要是高梁米饭,倒是没有断过粮,可是三顿都吃高粱米,时间长了也使人倒胃口。没有蒸笼,有什么法子呢?后来大家提意见,改成早饭吃小豆高粱米粥。我觉得,这是三顿中最好吃的一顿了。刚入朝时,没有菜吃,三顿变换各种咸菜吃。汽车每个月回国一次,拉回猪肉和蔬菜,吃一顿包饺子,算是改善生活了。后来,我们在山坡开荒种菜,还养了几口猪,生活就大为改善了。停战后,把贮存的战备红烧猪肉罐头拿来吃,就更来劲了。我们还盖了一个大草棚,里面装上条凳,既当食堂用,又可开会用,还可以开晚会、放电影,成为我们的“礼堂”。

  住的条件始终没有改变。朝鲜房子一般是三间,东头是厨房,地面比较低,中间和西头两间的地面高出很多,下面是火道,烟囱在西墙外,整个两间房实际上是一个大火炕,我们一般是借住西头的一间。这种房子住起来很不习惯。我们把下面垫上草,上面铺上褥子。刚睡时还可以,可是愈睡愈热,经常被热醒了。后来从国内拉来床板,用石头把四角垫起来就好多了。

  要说体育活动,刚来时只有跑步、拔河、单杠、三足竟走什么的,后来平整了一块地,设了一个篮球筐,只能打半场球,这就丰富不少了。可以组织班组篮球赛,还可以和友邻的109雷达站组织比赛。

  文娱活动主要是每月开一次晚会,实际上是晚饭后趁天没有黑在蓝球场上进行,每人自带小马扎,集合起来很方便。这是因为晚上开会没有照明,白天聚会又怕暴露目标,只有傍晚敌机一般不出来,最合适。区队开大会也多是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晚会节目主要是唱歌,各班比着看谁嗓门大。偶尔也有说相声的,内容多是讽刺美国佬的丑事。有一位会拉胡琴,由他伴奏,有好几个人会唱京戏,这个节目最受欢迎,掌声不断,不让下去,直到他把会唱的段子都唱完为止。我是兼职文化教员,又是文娱委员,经常利用这个时间教大家唱歌,当然,绝大部分是军旅歌曲。我记得大家最喜欢唱的是《在太行山上》、《新四军军歌》、《八路军军歌》、《游击队员之歌》、《保卫黄河》、《解放军军歌》、《志愿军战歌》和《青年团员之歌》、《咯秋莎》、《太阳落山》、《祖国进行曲》、《跨过高山,越过平原》、《三套马车》、《光明颂》等苏联歌曲。

  军民联欢举行了几次,非常热闹。朝鲜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许多舞蹈姿式十分优美,特别是群众性好,男女老少都会跳。我们当兵的笨手笨脚,在这种气氛影响下,大家都不同程度地学会了几种跳法。朝鲜妇女一点也不“封建”,主动拉我们一同跳舞,但我们有纪律,不敢太接近,只是礼貌地应付一下。我们用朝语唱《朝鲜人民军军歌》、《金日成将军之歌》、《秸梗谣》等朝鲜歌曲,博得热烈掌声。

  我们区队大部分是小知识分子,看书是少不了的。每次汽车回国都要带回许多书籍和报纸。大家如饥似渴地读书看报,关心国家建设,关心世界大事,特别是关心朝鲜的局势。大部分业余时间都用在读书看报上了。可惜的是报纸来得太迟,我们看到的新闻已经是旧闻了。

  警卫班战士和炊事员、油机员、司机等勤杂人员的文化程度都不高,最高的初中,最低的文盲。我是文化教员,从国内买来课本,天天教他们学文化。扫盲班、高小班、初中班都要教,很有意思。我还常给他们读报、讲报,宣传国内大好形势,解释国外大事。这些战士进步很快,一年功夫就扫了盲,会写家信了。

  停战后,空联司电影队每月来放一次电影,在平壤辅指的广场上放映。这成了一件稀罕事,每当电影队来,消息很快就传遍附近各村落,天还没黑大人小孩都来了。为了保持秩序,增派岗哨,划定军民的位置。天黑了,老百姓聚集得愈来愈多,足有一两千人,围了好几层。我们也有意把放电影办成军民晚会,一般是朝语翻译先讲几句军民团结的话,再把电影内容介绍一下,使老百姓能看懂,然后再放映。这一天也是我们最欢乐的一天,因为住在朝鲜文娱活动内容实在是太单调了。

  助民劳动。阵地周围全是稻田,在插秧和收获季节,我们总要留下值班的,全体出动下地劳动。帮助对象是军属和缺劳力户。当然,对房东也是要帮的。当时北朝鲜劳力十分缺乏,几乎没有什么青壮男劳力。青年人不是参军就是被美军掳到南方去了,留在农村的不是政治上不适合就是有病、残疾。下大田干活都是妇女和老人。朝鲜妇女十分勤奋,吃苦耐劳,给我的印象很深,也特别使人钦佩。我们一道插秧,我干一会就要直一直腰,可她们背着孩子一弯腰就是好大一会,干得又快又整齐。助民劳动更密切了军民关系,老百姓对志愿军拥护的心情比对朝鲜人民军还要真诚。民族不同,语言不通,可心是连在一起的。

  在朝鲜,不允许用人民币买东西。当时北朝鲜的工业几乎都被摧毁了,什么日用品也买不到,连火柴肥皂都很缺,老百姓困难极了。我们的津贴费没处用,每次汽车回国都要买回大量的肥皂和火柴,用这东西以物易物。驻地附近盛产苹果,用肥皂火柴换老百姓的苹果吃,我记得最多时一包火柴能换到15个苹果。有一次村里死了一头牛,司务长用肥皂换回一些牛肉给大家改善生活。这便是当时北朝鲜农村的物资交流,以物易物,见不到货币。

  1954年11月我奉调回国,接收苏军的波-20引导雷达,三年的战斗生活就此结束了。告别并肩战斗三年的战友,真是舍不得啊!在欢送会上,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有的同志哭了,战斗的友情不是一般的友情,太深了!

  我住的一家只有老阿妈妮带着儿媳妇和小孙女三人一起过日子,儿子被美军掳到南方去了,也不知死活?老阿妈妮把我们当他的儿子一样,中秋节做了“打糕”(就是把糯米蒸熟后用布包起来在石头上用木棒打成的年糕)非给我们吃不可。我们四个人也轮流给她家挑水、扫院子、打柴、干农活,还支援她家一些日用品,和睦得就像一家人一样。当我向她家告别时,老阿妈妮拉着我的手不肯放,一边哭一边说了许多话。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我知道是向我祝福,向我的父母问好,向毛主席、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志愿军表示感谢。我想,这便是中朝人民在抗美战争中结成的、发自内心的真挚友谊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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